杨瑢坐在房间内，微微侧着头，一双手握着毛巾擦拭着湿漉漉地头发。

    擦干头发，看着行李箱里满目琳琅的衣服，最后从中挑出一件白色的收腰长裙。

    她其实心里清楚，每天晚上跟陈译出去散步，会被剧组其他人说闲话。

    但是她依旧我行我素，一方面是性格使然。

    另一方面，她很享受跟陈译一起聊天时的那种气氛。

    放松，自在，惬意，舒心。

    以前在其他剧组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对她示好，主动找她聊天。

    可那些人抱的什么心思，她一清二楚。

    换上长裙，纤细的腰肢顿时被收紧，呈现出一条标志性的曲线。

    想了想，杨瑢又从行李包里翻出一瓶香水。

    小小地滴了一点在手腕上，两只手腕交叠在一起，轻轻研磨几下，最后将手腕上贴在耳后。

    做完这些后，她这才走出房间。

    走廊里，陈译叼着一根烟早早等在那了。

    “走吧！”

    杨瑢招呼一声，率先走向楼梯。

    下楼的时候，陈译嗅了嗅鼻子，好奇道：“哟，杨老师你今天喷香水了？”

    闻言，杨瑢心中有些莫名的慌乱，随口解释道：“嗯，遮一遮你的烟味。”

    “不好意思啊！”

    陈译说着作势就要把香烟丢掉，只是一时没找到垃圾桶。

    杨瑢摆手道：“没事儿，你抽就是了，我没那么娇气。”

    嗯？

    陈译挑了挑眉，仔细打量她两眼，狐疑道：“杨老师，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起初，杨瑢不太喜欢陈译称呼自己老师。

    等到两人熟络之后，反而经常互相用老师这个称呼打趣对方。

    “有吗？”

    杨瑢强装镇定，赶忙转移话题道：“你年纪也不大，怎么烟瘾还挺大的？”

    “没法子啊！”

    陈译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回忆道：“那时刚从群演变成特约，接的第一部戏是抗战片。大致剧情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尾声，我们没弹药了，眼看着敌人要冲上高地，班长把最后一盒烟散给我们。”

    “那段戏的唯一要求就是抽烟，而且还得抽出特别享受、特别不舍的感觉。我那会儿还不会抽烟，开拍前一天晚上，买了两包烟，就坐在院子里一根接着一根的抽。”

    凝视着陈译的侧脸，默默听完他的回忆，杨瑢心中动容，柔声道：“有付出才会有收获呀。”

    “呃……其实并没有。”

    陈译迟疑了一下，话音一转：“第二天开拍的时候，导演临时改剧本了，说是为了表现我军艰苦的作战条件，把班长的烟从一包改成了三根，而我的戏份变成了站在一旁羡慕的看着他们抽烟。”

    “……”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杨瑢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来这段往事充满了励志，她心里还挺感动，结果竟是这样的结局。

    很离谱，但又很现实。

    见她这副表情，陈译笑道：“是不是觉得很操蛋？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恨不得一板砖拍死导演。”

    “是挺那个的。”

    “是吧。”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片场。

    因为今晚要拍夜戏，所以这会儿不少场务在忙碌。

    两人没做停留，径直上了城墙。

    今晚没什么风，不过月色不错，月光洒下，彷佛为这片城墙蒙上了一片银纱。

    又逛了一会儿，杨瑢主动打破沉默，问道：“陈译，拍完这部电影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

    陈译自嘲地笑道：“继续回横店跑龙套，慢慢等试镜的机会呗。”

    杨瑢不解道：“你都出演电影男主角了，怎么还跑龙套？”

    “总要吃饭的嘛。”

    陈译不光要养活自己，还得肩负父亲的治病钱。

    尿毒症这东西没法治，透析也只是一种延缓恶化的手段，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换肾。

    不过换肾的费用太高，动辄几十万，换完之后，为了防止出现排斥，每年还得花一大笔钱买药。

    所以，哪怕拍完这部电影，拿到2万4的片酬，他也不能坐吃山空。

    陈译反问道：“你呢，去旅游吗？”

    “还没想好呢，不过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

    “真潇洒！”

    ……

    ……

    九点半。

    老旧的房子被布置的很用心，各种装饰和家具，无一都不透着80年代的风格。

    坐在导演椅上，徐步明眼见准备工作已经就绪，问道：“杨瑢呢，来了吗？”

    一旁的丁培答道：“还没，估计还在跟陈译散步。”

    “跟陈译散步？”

    徐步明一愣。

    “嗯，他俩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去外面散步。”

    剧组里是没有秘密的，而且陈译和杨瑢也不背人，就这么大大方方。

    所以，没几天剧组上上下下全知道了。

    当然，除了徐步明。

    闻言，徐步明好奇道：“他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果然，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丁培双手一摊：“那就不知道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杨瑢和陈译一起走进屋子。

    见到当事人来了，徐步明立刻收起之前的话题，吩咐道：“来了，去换衣服吧，马上就开拍了。”

    “嗯！”

    杨瑢点点头，走进化妆间。

    趁着她换衣服的功夫，李超拉着那名小演员开始对戏。

    “徐导，我先回去了。”

    见没自己什么事儿，陈译打了声招呼，准备回酒店。

    徐步明却招手道：“别回去了，正好你也在，如果拍的顺利的话，等会把你的那段戏也一起拍了。”

    “行！”

    陈译止住脚步。

    整部电影中，他只有两段夜戏，一段是在自己家里组织同学聚会。

    这场夜戏前几天已经拍过了。

    另一段就是在穆小旦家里，两人表明心迹后，古子华在穆小旦弟弟的帮助下，偷偷从溜进房里，然后抱着穆小旦睡了一晚。

    这段戏并不复杂，所以徐步明见到陈译也在，干脆并在一起拍了，省的到时候还得另外再拍一场夜戏。

    很快，拍摄开始。

    陈译站在徐步明身后，看着监视器中的画面。

    狭窄的房间内，一张帘子将两张床分开。

    弟弟那边，亮着昏黄的台灯。

    杨瑢这边，月光清冷。

    这副构图很有意境和韵味，难怪徐步明要等到临近十点才开拍，因为这个时候，月光正巧能够透过窗户洒进屋内。

    小演员很听话，静静躺在床上，按照之前对戏时的要求，努力和杨瑢搭戏。

    可即便如此，还是NG了好几次。

    一段戏，足足拍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

    这会儿已经临近11点，小演员哈欠连天，拍完后，小演员的母亲就抱着他回酒店了。

    趁着月光还没有偏离太多，徐步明吩咐道：“陈译，赶紧去换衣服。”

    “好！”

    陈译迈进化妆间，接过戏服，三两下换好。

    出来后，李超便开始跟他俩对戏。

    “杨瑢你背对着窗户睡觉，陈译你进来后，先是徘徊几步，然后上床从后面抱住她。五秒钟之后，杨瑢你再转过身，把陈译抱住，明白了吗？”

    “嗯。”

    “明白了！”

    见状，李超转头朝着徐步明比了个OK的手势。

    拍了这么多天了，李超觉得最省心的就是陈译和杨瑢的对手戏，基本只需要他讲一个大概，剩下的交给两人发挥就行，根本不需要担心。

    “《马桶上的甜蜜生活》第23场，第8幕，开始！”

    打板声响起，灯光也随之关闭。

    一时间，房间里只余下月光散发的清辉。

    监视器里的画面有些许模糊，因为实在太黑了，但徐步明要的就是这种朦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