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机缘就这样守着少年摊主的摊子。

    期间，有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买了个小鹿木雕，少年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收了她十文钱。

    那姑娘笑呵着打趣道：“你这般胆怯可不行，出来摆摊就得学那些流氓地痞的厚颜无耻，才能多挣钱。”

    少年自然是点头称是。

    那女子离开后不久，来了个儒衫束发的男子，年纪约莫四十，长得挺俊秀，浑身书生气。

    少年觉得这个读书人，肯定读过很多很多圣贤书，养成了读书人所谓的浩然气。

    因此，才会由内而外有书生气自在。

    男子观看片刻，正要伸手去拿先前李机缘看上的那木簪子，少年鬼使神差道：“先生，这簪子不能卖给你，已经答应送人了。”

    少年内心有些惊慌。

    儒衫男子闻言笑了笑，去拿了那葫芦藤，抬头看向少年，问道：“那这雕刻怎么个价钱？”

    “这，”李机缘想起少年摊主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一贯铜钱。”

    只是没有那句买下葫芦藤赠送木簪子。

    儒衫男子满意笑道：“没有添头？”

    少年又是鬼使神差道：“应该是不送的。”

    儒衫男子掏了钱，拿着那葫芦藤雕刻离去。

    摊前的少年顿时松了口气。

    下午茶时间，少年摊主回来了。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挨揍了。

    少年摊主闷闷不乐的蹲到摊前，失落道：“他娘的，姜小湖这王八蛋真阴险，竟然以多欺少，太欺负人了。”

    李机缘缓缓起身，没有言语，就要离去。

    身后传来少年摊主的声音。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有时间还过来玩吗？”

    少年摊主在李机缘起身时，视线正好看到了摊子底下的那只小陶瓷——铜钱满满当当。

    少年摊主暗暗惊喜，想不到这好像哑巴的家伙做生意有一套啊！

    这钱罐子里的铜钱比以往自己一个月的收益还要多啊！

    于是少年摊主便决定留住这棵摇钱树。

    李机缘回过头，说道：“李机缘，木子李，机缘巧合的机缘。”

    那少年摊主笑道：“明儿我还要去找那姜小湖单挑，没时间看着摊子，看你也不像是有工作的样子，要不明儿也过来帮忙看着摊子？”

    “当然了，收益咱俩对半分，或是你六我四也行。”

    李机缘想了想，没有拒绝：“看看明天有无时间吧。”

    ——

    由于临近中秋，街头商铺和酒楼都在重新装点店面，花簇锦攒，摆出关于中秋寓意的各种商品和各色佳酿美食。

    至于路边摊子上，也多了许多新鲜物品，多是些中秋时能派上用场的小物件，譬如自制灯笼、绘画剪纸、礼盒等。

    总之是异常热闹。

    李机缘沿街逛荡，如年轻道士所说，在多看多想试着多说，看人情往来，想其中缘由，说些日常。

    走着走着，没来由想到一句话，世间纷纷扰扰，谁都在拼命活着，无论善恶。

    少年喃喃道：“莫名其妙，怎么老想这些？该不会是从穷道士那里传染了什么坏毛病吧？”

    少年突然停步，疑惑地目视前方。

    耳边响起酒楼店小二们那句熟悉的声音，客官里边请。

    少年凝眸打量了前方的那个男子，然后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酒楼，心想这酒楼有什么可看的？

    酒楼名叫东来居，是北塞城与醉仙楼并列的四座酒楼之一。

    传闻城主最喜好这东来居的酒水，每日都会让人来买壶留客仙。

    少年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盘腿而坐、二十出头的男子，半束发别玉簪，双目炯炯有神，浩然气伴身。

    男子静静地看着东来居，偶尔也会自个儿傻笑。

    少年只觉得这人真怪，莫不是那东来居坑骗了他的银两，讨不回来了才会如此疯癫？

    愈看愈发想不通，便干脆不想，肚子饿了，还是回家吃饭要紧。

    ——

    年轻道士趴在二楼栏杆上，百无聊赖的看着院里那酣酣打瞌睡的青牛，突然间有些怀念在东海畔的日子了。

    虽然师傅他老人家不允许他出那座道观，怕去到处惹是生非找人打架，可道观里有大师兄、二师兄以及那些道童弟子们，聊胜于无啊！

    偶尔找师兄打一架，虽然知道师兄们总是会让着自己，可好歹还能过过瘾不是？

    不像现在从那谣国西陲走到了这座北塞城，所见所闻都太过无趣，一个个的本事不高，还偏偏喜欢阴谋诡计，让人极其厌烦恶心。

    年轻道士突然想起半年前来东海畔找师傅他老人家打架的老剑仙了。

    虽然那老剑仙二话不说就劈了自己一剑，但是与那老家伙也算臭气相投。

    二人总喜欢在一块吹牛瞎掰扯，谈天下那些高手风范如何如何，说某某是是否浪得虚名，某某剑仙那一剑又如何了得。

    最后彼此夸赞一句，穷道士会说那句，都不如老剑仙威风，老剑仙笑着回一句，这么一瞧，老弟其实也很英俊！

    怎么说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道观里的师兄弟们总爱问年轻道士，为什么不和老剑仙打一架？

    年轻道士嘴上笑呵呵道：“贫道又不傻，来找师傅老人家打架的人能不厉害？”

    实则暗骂道，贫道若是打得过那老剑仙，何至于还要乖乖挨那一剑？

    不过转念一想，你老剑仙再怎么厉害，还不是没有打不过师傅他老人家不是？

    年轻道士看了看天色，天色尚早，不过却有些饿了。

    小新年你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贫道就要饿昏过去了。

    正巧，院门被推开，少年走了进来，便看见了那趴在栏杆上半死不活的穷道士，免不了落井下石。

    “哟哟哟，这回知道没有我在的难处了吧？别的不说，从黄老头儿那学来的厨艺还是到家的。”

    ——

    北城。

    城主府。

    城主宁折昔此刻在亭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烦闷得紧。

    身旁石桌前坐着昨日留宿城主府的蔡有叔，也是愁眉锁眼。

    此番南下谣国，蔡有叔带着有诗国皇帝的旨意，要与谣国联盟抗敌，神眼王朝的黑手已经不止伸到了谣、南姜等国。

    南下之前，皇兄便铲除了一个神眼王朝安插在有诗国的信条暗探组织。

    神眼王朝是铁炉子洲版图最为辽阔的强国，为此有诗国担忧一旦南边战力不小的谣国和南姜被攻破，下一个就是离神眼王朝最近的有诗国。

    再三考虑过后，有诗国皇帝最终下了决心南下。

    如今的神眼王朝即便国力强悍，却已经不是当年，王朝内昏君当道、奸臣当家、人心散乱。

    已经是一盘散沙。

    有诗国皇帝打算联合周遭诸国形成一条战线，那便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而昨日蔡亲王于醉仙楼会见刘咏，是知道刘咏暗探的身份和底细的，想来个将计就计，却还是险些大意失荆州。

    到了城主府后，蔡有叔与城主宁折昔坦诚公布，将自己手里头关于神眼王朝埋伏在北塞城的暗探线索和名单全给了宁折昔，同时提出一个条件。

    要让宁折昔派出几名修行者护送蔡有叔等人前往谣国京城。

    宁折昔一时间犯难，倒不是找不出一个武功高强的武夫或者是修行者，而是如今手里头掌握了那么多暗探的底细信息，该如何处置才好？

    这桩事办差了，可能会害死很多无辜的人，办好了，少不了遭到神眼王朝其他没浮出水面的影子的黑手，到时候遭殃的就是身边亲人朋友。

    宁折昔左右为难。

    最终，宁折昔想到府上那性情古怪的客卿，那日提醒他最好派人去护着蔡有叔安危的陈品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