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从窗帘缝隙透出来的光点亮了半个房间。

    脚那头的房间是明亮的，头这边的房间是昏暗的。他躺在昏暗中睁开眼，窥视光明。就像一直以来他的生活。

    这个点该起床了，每天他都不让自己赖床，保持一个良好的作息。虽然身体有异，但是他的精神比别人强大。这也是一直以来支撑着他活下去，往前走的动力。

    但是今天他感觉到很累，昨晚下线前的画面一直在他脑子里反复播出，她说的那段话、每个字和语气都是那么生动，生动地挑起他十年来埋在心里的那些情绪。

    让他不得不想，他的坚持有意义吗？活下去，向前走，哪里是前方呢？每次有人靠近，最后又都会离开。现实里他出不去门，就连虚拟的网络，能够掩盖他最大缺陷的地方，他都留不住人。

    是不是他的坚持就是没有意义的呢？或许早在七年前的那场事故中，他就该死去了吧，一了百了。

    尘封的往事侵袭，无边的痛苦扭曲了他的面貌。那红色的魔鬼，撕裂的痛苦，绝望的哭叫声、焦黑的尸体不断在脑子里闪回···

    痛苦的吸气声在狭窄的卧室里回荡，他要撑不住了。

    枕头下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心中鼓胀的情绪。扭曲的面孔渐渐伸展，反手摸出手机，睁眼：

    “亲亲您好，我是X宝的卖家熊猫来了，看到您这里给了差评，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好的购物体验，您的反馈我们这边十分重视，亲看能沟通下吗？谢谢您!”

    差评？许天然回想了一下：好像是…

    诶？许天然眨了眨眼，左边一大片绿字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来吧，让我们开启全新的人生！】

    【…】

    【不要怕！越是深重的痛苦，越能带来伟大的胜利！】

    【最大的痛苦是无人倾听，现在你有我了！跟我聊聊吧！】

    【少年，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来吧，跟我一起，让你变得强大！】

    【…】

    【你倒是睁眼看看我啊！】

    【麻了，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我这个英俊潇洒的系统。】

    【…】

    【不容易，你终于看到我了。呵呵。】

    扫完那一大片绿字，许天然的心里满是惊奇，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跟游戏里的消息频道很像。

    【我是什么东西？在下系统，谢谢。昨天晚上刚绑定的，你忘了？狗男人！】

    许天然思考间看见那一大片文字下方又出现了这样的一句话。心里十分诧异。它居然能读到我心里所想，并且实时回复。

    这系统是干什么的？昨天晚上绑定又是怎么回事？他开始回忆昨天晚上的情况。恍惚间，好像有点什么关于绿字的印象，模模糊糊的，记不太清。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想赖帐吧！】

    【本系统一切都是按照规章制度来的，昨晚你睡前我们绑定的，你眨眼睛同意的，你忘了？】

    眨眼睛同意？许天然下意识又眨了眨眼。眨眼睛也能算？这么草率的吗？这到底是个什么系统？

    【反正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我们已经绑定完成。系统已经搭载成功了！

    至于我是个什么系统，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我就是大名鼎鼎的社牛系统！】

    社牛？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没错，就是让你成为社交精英！】

    社交精英。你说我吗？有可能吗？我现在应该是社恐吧。我连门都出不了，在网上连语音不敢开。你觉得你能把我培养成一个社交精英？你是哪里来的底气？

    【因为你残疾啊。你严重烧伤的四肢和没有知觉的双腿。

    别激动，你想站起来吗？你想变得和正常人一样吗？我可以做到哦。

    只要你配合我好好完成任务。这一切都好说哦~】

    许天然紧了紧手指，嗤笑一声：别开玩笑了。我不会是疯了吧。你是我幻想出来的东西吗？

    【诶！你可没有疯啊。我说我是系统，你怎么就不信呢？你是质疑我的能力是吧？

    那这样。只要你尝试完成一个任务。获得了对应的奖励，你就不会怀疑了。】

    在许天然扫过这句话之后，文字列表的上方出现了一行大号加粗的绿字。

    【任务：出门拿外卖

    奖励：恢复腿部知觉10分钟】

    恢复腿部知觉？许天然靠坐了起来，伸手捏了捏腿。看着那双藏在被子下面的无力的肢体，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它们了。

    拿出手机订了份外卖。再从衣柜深处扒拉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崭新的手套、帽子和围巾。

    是最百搭的款式，出门的装备他一直都有准备。只是却一次都没有用过。

    这次就算是不为了其它，只当是不辜负这些准备了吧。出门一趟也是应该的。

    的确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呢。

    等他洗漱完毕，把自己一身行头收拾好。外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好。你的外卖已经送到楼下了。我给你放外卖柜，你看可以吗？”又是一道急促的男声。

    扶在轮椅上的手紧了紧，挤出一个字：“嗯”。

    出了门，轮椅滚动的声音在封闭的楼道中回响着，停在了电梯前。看着红色的数字跳动着不断靠近。许天然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就在他准备好要滑进去的时候。

    左边忽然又飘出来一条绿字：

    【...】

    这是什么意思？他默默在心里问着。绿字没有回答，但他接下来就知道了。因为那电梯没停，径直往下走了。

    额呵呵，忘记按电梯了呀。捏了捏手心的汗，他按下了那个按钮。

    这次很顺利，电梯里没人，只有他一个。他顺利地滑到了小区门口，门卫远远的看见他便给他开了门。

    然而到了扫外卖的时候。“嘭”的一声响，最上面的外卖柜打开了。许天然仰头看着打开的柜子，懵了。

    透过外卖柜的反光，他悄悄地观察四周是否有其他人。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办？

    这时，旁边的保安大叔走了过来，伸手把外卖提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这个是你的吧？要人帮助的时候可以喊我。”

    许天然木着脸点点头，僵硬地接过外卖。划着轮椅轱辘辘走了。那不安分的心脏一路给沉默的男人打着拍子。

    许天然木着脸点点头，僵硬地接过外卖。划着轮椅轱辘辘走了。那不安分的心脏一路给沉默的男人打着拍子。

    拎着外卖进了门，才意识到背上已经汗湿了。正想问系统如何兑换奖励。忽然间感觉到一丝陌生的痛楚从下肢蔓延上来。

    他猛地低头。伸出手颤颤歪歪的抚上双腿。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了！！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滴在腿上。七年了，再一次感觉到这双腿是属于他的。

    许天然慢慢地摸索着，一寸一寸地感受着这双腿，仿若初见。那痛楚让他回忆起早已褪色的校园生活，尘封的记忆都随之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