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审判
“师侄,你是没见过你师父的年轻时的样子,那就是一把剑,站着时傲然如剑,坐卧也如同宝剑归鞘般难掩锋锐,眼神更是如此,别说我们这些师兄弟,师叔那辈人,也只有师父敢跟他对视。”
离卦好似变成了什么老街坊一般,开始拿胡同里的有为晚辈,当做吹牛的资本,似乎那就是自己儿子一般。
“这么说不太形象吧?要说青锋的最强战绩,还得是那次吧……”
离卦看向青锋的断臂,而后轻轻一叹。
“野狐岭是狐妖聚集之地,而在天门的引领下,道门决定扫灭狐妖。你师父,在之前就对老师所说的妖物邪恶,不以为意,但那次的事件,他却执意要去……”
离卦似乎陷入了回忆,眼神也逐渐远了。
“什么?不认可,你为什么还要去?”
“我要看,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门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就是了,野狐岭我又不是不认识。”
“你,你……”
对于年轻时的青锋来说,气自己的师父,似乎就是他的日常,而对于自己最有天赋的弟子,师父也只能无可奈何。
“想来就来吧,但今日事十分凶险,别碍事,对于你那些师兄弟,能帮就帮一把吧。”
不同于往常的气恼,师父今日的妥协,让青锋有些不舒服。
“救人是应该的,但是碍事我可不敢保证,如果你错了,我会帮那些狐妖的。”
虽然话里有倔强的成分,但青锋的眼中却只有认真。
“随你吧。”
就是这句轻飘飘的话,很多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天门是什么时候开始衰落的?说句废话,衰落是在最顶峰之后。
与离卦的无奈差不多,天门引领的这次除妖,也不过是在挣扎。只是每一次的挣扎,却如同饮鸩止渴,虽然短暂的稳固了道门魁首的地位,但打先锋的天门,所消耗的也是难以承担的。
道门群英围攻野狐岭,狐妖显然不会坐以待毙,在道门义正严词的宣言之后,回应的只是一双双赤红的狐眼。
大战开启,大概是因为所杀戮的是妖,道门中鲜有人留手,人人都化成了凶残的野兽,而妖群也被激发出了凶性,他们狂暴的反击,甚至生啖人的血肉。
自信能看清的剑破,在这样的战场上茫然了。先出手的道门,显然有错,保卫自己的家园,狐妖似乎才是正义,但对于这样的厮杀来说,对错还有意义么?
青锋游走于战场,但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阻止这种程度的厮杀。
哭声突然传来,青锋定睛看去,只见一只小白狐,在一具几乎撕裂的尸体上啜泣着。
原来流泪不是人的特权。
青锋一把抓起了白狐,不顾那小东西撕咬着自己的手臂,他只是飘然离开了战场。
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有没有狐妖幸存,青锋只是在深夜时风,等到了师父的来访。
“交出来。”
面色有些苍白的师父伸着手,但青锋却一脸淡然。
“交什么?”
“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这个啊,狗咬的。”
“交出来。”
“不交。”
师徒俩在对峙,只是原本的势均力敌两人,这次的师父竟又服软了。
“交出来吧,这次的后果,你可能承受不起。”
“什么后果?逐出天门?总不能是死吧?”
“你为什么要救它?”
“战场上的事,我看不清,但她肯定是无罪的。”
青锋大方的承认,毕竟他相信自己没有做错。
“无罪?罪也不过是人定的,只是人与人尚不能和谐相处,又何况是狐妖。”
“那就要杀么?”
“需要,人和妖可以没有交集,但当狐妖继续繁衍,野狐岭过于拥挤之后,你能劝动山下的村民,放弃自己的家乡么?”
“狐妖也可以迁徙。”
“那狐妖的家就不是家了么?”
面对师父的眼神,青锋无言。
“师父没说你做错了,只是师父能护你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自此之后,师徒两人的关系好了许多,而青锋也不再辜负自己天赋,开始了认真的修炼,而师门也提供了大量的丹药,让他的进程一日千里。
不过师父却知道,那些丹药,其实都进了那妖物的口中,只是自己修炼的基础,显然比丹药的堆积要好,所以师父也没多说什么。
岁月如梭,在大量丹药的喂养下,小狐妖化作了人形。只是动物藏在山上,尚且好说,如此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就有些离谱了,于是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青锋。”
“师父。”
一日,师父把青锋叫到了后山偏僻一隅。
“狐妖的事需要有个结果了。”
师父的一句话,让青锋抬起了头,但看着数月就苍老了很多师父,青锋眼神复杂。
“放了如嫣吧,弟子甘愿受罚。”
青锋跪倒在地,但离卦却转身不语。
一道金色的锁链突然破土而出,瞬间就缠住了青锋的左臂。
“你在此等候,不看也许要好些。”
丢下这样的话语,师父离开了,只留青锋在此挣扎。
是恨么?不对,师父肯定是尽力了,而别人对于妖的态度,青锋也无权指责。他是怕,怕自己所信的在此崩塌,怕自己救下的生命,只是延长了她的痛苦。
看着锁着自己的锁链,其上复杂的撰文,青锋根本无法破解,而蛮力在道法面前,也太过弱小,那要反抗的话……
“没想到我天门,竟有妖物藏匿。”
像是一场审判,如嫣被粗重的铁链绑缚在石台之上,而下面人都是同一副冷酷的嘴脸。
“此狐妖必是野狐岭的余孽,藏于我天门显然是伺机报复。”
“妖物祸害人间,不可不除。”
虽然众人各抒己见,但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天门出了此事,自然不敢声张,但私下的审判,还要说出这么多理由,就像是要让自己安心一般。
“看来是无反对了。”
带头一人如此说道,而他的眼神则是忍不住的飘向,坐在首座的掌门,而青锋的师父,只是相似的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