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街上不便，不如阿凌姑娘随秦某去府上小坐？”秦无衣双手背后，轻挑嘴角。

    阿凌见状，就知这秦无衣不怀好意，没安好心。

    “对街有一家茶楼，去那里也行。”阿凌指了指那间刚开的茶水铺子。

    “不可。隔墙有耳。”

    “我一个姑娘，去一男子府上，成何体统。”阿凌也死咬着不放，这要真去他府上，岂不是羊入狼口。

    “阿凌姑娘现在知道‘体统’，那日潜入我府上行窃时，可未曾提起此事啊？”

    “你……”阿凌的细眉一皱，这厮以此事呛她，令她顿时说不出来话来，“秦将军，公事要紧，想必秦将军也想知道那日殷武对我说了什么吧？”

    听罢，秦无衣用刀柄轻轻挑起了阿凌的下巴：“阿凌姑娘学会威胁他人了，看来几日不见，长了不少本事。”

    阿凌将头侧向一边，转身就向那茶楼走去：“秦将军，好事不等人呀！”

    秦无衣笑着无奈地摇摇头，如今面对阿凌，秦无衣是控制不住自己去由着她的性子。能瞧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开心模样，可比什么都好。

    茶楼里，秦无衣点了一处雅间，方便与阿凌交涉。

    “想喝什么茶？”

    “都好。”

    阿凌过去没喝过什么上好的茶，不过就是绿茶、茉莉花茶一类的普通货。只要能维系她的命力，什么口味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那就雨花茶吧。”

    雨花茶茶色碧绿，冲泡而出的茶水清澈剔透，有一股清幽的香味。只需小酌一口，便沁人心脾，惹人回味无穷。

    淡淡的甘甜味道，配上这般纯净，倒是与阿凌有些相似。

    “嗯！这个茶不错诶！”阿凌能吃的东西不多，自然对茶水的味道尤为敏感。只是抿了一小口，便感觉出这茶的特别。

    不知何时起，这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落于梁瓦之上，敲出滴滴哒哒的清脆声响，倒是让交谈的氛围渲染得更为合适了。

    “阿凌姑娘可以道来那日之事了吗？”

    阿凌顿了顿，神情跟着严肃了些许。她凑近了一些，道：“那日殷武告诉我，女君当年攻城的真实原因。是因为，傀旗军找到了拯救傀鬼的方法，而这方法，被人藏在了皇城里。女君想去夺，这才发动了战争。”

    “方法？”

    “嗯，就是把傀鬼变回凡人的法子。哦，对了，听殷武形容的女君，可是个好人啊！她救了不少惨变傀鬼的人，教他们饮茶代血，走上了正途——”

    “她恐怕被骗了。”秦无衣的语气比这窗外的雨要凉。

    阿凌一怔，难不成秦无衣也查到了什么？

    “阿凌，我同你讲这件事，很是危险。你要答应我，接下来所有的行动，需要与我一同商量，不可因一时之气就单独行动。”秦无衣认真注视着阿凌，这目光，倒是让阿凌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愣了愣，只得点点头。

    “宗政仇不仅在做制傀的勾当，更在散播一种江湖骗术，就是蛊惑一些渴望化身为人的傀鬼，声称他有这方子。”

    “真的有吗？”阿凌迫不及待地问道。

    秦无衣摇摇头：“我看过他的方子了，这方子除了能压制邪元之气，造成回变凡人的假象，根本没有任何本质作用。而这药会上y，一旦开始复用，就会停不下来。”

    阿凌叹了一口气。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多希望秦无衣告诉她，这药是有用的。

    “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秦无衣忽然轻轻握住了阿凌的手腕，“阿凌，断不可尝试。”

    阿凌眸子微颤，秦无衣竟然识破了自己的想法。

    “那……那僧人和花魁又怎样了……”阿凌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立刻转移了话题。

    “李姝满，和宗政仇做过交易。”

    轰隆——

    初夏的第一声闷雷在天空炸开。

    不知是因为这声雷响，还是秦无衣的话，阿凌打了个寒颤，感觉后背的汗毛竖起。

    “搜！”

    一声令下，周围顿时被急促的脚步声与盔甲撞击的声音将茶馆包围。

    秦无衣敏锐地站起身来，将阿凌护在身后。

    “怎么——”

    “别讲话。”秦无衣立刻进入备战的状态。

    阿凌点点头。

    “靠我近一点。”

    “诶？”

    “我的气法可以掩盖你的邪气。”

    阿凌有些犹豫，但还是轻轻贴上了秦无衣的背，身材娇小的阿凌，被秦无衣的身子全然遮挡住。

    咔——！

    雅间的门被重重推开，几名士兵跟着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走了进来。

    “哦？原来是秦将军。抱歉，大理寺调查，得罪了。”这领头的男子声音温文尔雅，一颦一语，便可感到非凡气质。

    “杨少卿，什么事竟要劳烦大理寺了？”看到对方后，秦无衣的语气并未因此客气几分。

    “秦将军莫要恼怒。圣上只是担忧前几日的傀鬼肆虐一事，害怕有其他作祟之人，这才命大理寺协助调查，以免遗漏。”

    秦无衣面不改色，这点他早已料到。

    以石鼓近来接二连三的失误，想来，已并非圣上压制自己的头牌。皇城重武轻文多年，唯有大理寺的重视程度从未削弱，甚至会为其配备较好的军队。

    想来，也是为了留一手，以制衡武将之势。

    “我，你也要查？”这句话看似是提问，实则是警告。

    对方微微一笑，依旧保持着文雅姿态：“在下列行公事，还望秦将军见谅。”

    说罢，此人上前一步，眼神瞄了一眼秦无衣的后方。

    阿凌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轻轻拽着秦无衣的腰带，大气不敢出。

    只是她不知道，虽然他们身前隔着一方木桌，但这裙摆，只要细看，是藏不住的。

    “看来秦将军这里无恙。在下先行告退。”

    秦无衣微微皱眉。

    方才那人的神情，分明已发现了阿凌的存在，且不说，他是否察觉阿凌是傀鬼，这身后藏着一个人，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的大理寺少卿会轻易放过？

    待此人带兵离开后，阿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是谁啊……”

    秦无衣听闻此问，谨慎看了过来：“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阿凌翻翻白眼，这秦无衣什么毛病，怎么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

    “我只是好奇他的身份，看你俩挺熟的。”

    “都是为圣上卖命的人，认识罢了。”

    “所以他是谁啊？”

    “大理寺少卿，杨之水。”

    “你你你在干嘛！？”这秦无衣，说话就说话，怎么脱其衣服来了！

    “每日用药的时辰到了。”秦无衣倒是不以为然。

    “那、那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

    “怎么，你又不是没瞧过。”

    “我……上次是不小心！”阿凌将头侧向一边，“你你你换个地方……”

    “换哪里？这雅间又无隔间。方才让你去秦府，你偏不肯。”两句话的功夫，秦无衣已经褪去了上衣，坐在茶桌前，准备为自己的伤口上药。

    阿凌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只瞧见秦无衣企图施法去给后背的伤口上药，笨拙的样子让阿凌忍不住噗呲一笑。

    “都看着你夫君这般不堪了，也不来帮帮？”秦无衣挑了挑眉毛，语气竟然有些撒娇的意味。

    “秦将军天绝命术，连个药膏都涂不好，说出去谁会信呀。”阿凌嘟囔着，故意不搭理他。

    一阵强风将阿凌的身子包裹住，径直将其拖拽过来。

    再回过神来，阿凌正站在秦无衣的两腿之间，为了不跌倒，她还下意识地将双手自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秦无衣仰起眸子，将药膏递到阿凌面前：“快。”

    阿凌接过药膏，犹豫了一下。没想秦无衣的双臂环了过来，将她轻轻往前抱了抱，阿凌这才回过神来。

    “别动！”阿凌轻怒，秦无衣倒是嘴角压不住地上扬。

    这样的姿势真是不便，可这秦无衣就是就是要将阿凌困在自己身前，不许乱跑。阿凌只得俯身探过他的肩膀去给他背后的伤口上药。

    不知是这秦无衣刻意为之，还是他真的够不着，这后背的伤口比前胸的情况要劣。

    敷好药膏后，阿凌轻拍了一下秦无衣的肩膀：“好啦，放开我。”

    秦无衣心满意足，放手了阿凌。

    片刻，阿凌忽然觉得这其中有些猫腻。以秦无衣的气法，即便是不涂药膏，运气疗伤这点凡人所为的伤痕也都好了，怎还会——

    “秦无衣，你故意的！”

    瞧见阿凌恍然大悟，秦无衣挑挑眉毛，一副你拿我怎样的神情：“我受了这么大的伤，你那日都未问我一句安好，我自然不能白白疼成这样。”

    “秦将军哪里有脸提那天！”阿凌本都不在意这件事了，不想又被秦无衣提起。

    “等这件事结束，宗政仇正法，我一定，于你好好聊聊。”秦无衣的神情难得如此诚恳，阿凌瞧着，态度也软了下来，轻轻应了一声“嗯”。

    “走吧，我送你回家。”

    “诶，李姝满怎么办？你不会要去青楼吧……”

    “怎么？你不希望我去？”秦无衣的语气有些挑逗。

    阿凌故作镇定：“秦将军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去那花街柳巷，定会落人话柄。”

    “你倒是句句有理。”秦无衣轻笑一声，“放心，此事我自有办法查。”

    “我帮你吧。”

    秦无衣抬起眸子，有些疑惑。

    “我可以女扮男装，潜入来去阁，帮你调查。”阿凌一字一句，一副认真模样。

    秦无衣只觉她在异想天开。

    不过，既然答应了要让阿凌参与调查，自然不能再泼她的冷水。届时，给她安置好守卫便是。

    “行，给你一个机会。”

    “真的吗？”

    “嗯。不过，可不是随便去逛逛就行，我需要你，带回来有价值的信息。”秦无衣又一想，这也是一个培养阿凌的好机会。她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战斗下去，自然需要提升各方面的能力，只是囔囔着要做事，一旦遇上真正的强者，她还是会深陷危机。

    “那秦将军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