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女儿想给阿娘买些粽子和小物件回去，您意下如何？”芄兰这边，则是陪在陆昌远一旁，想尽法儿地与他搭话。可一旁的陆昌远眼里只有那狄氏与陆施姚，根本不在乎芄兰。

    觉着实在烦了，就敷衍两句“随你”，便不再理会。

    “陆芄兰，我过去瞧着你挺明事理的。怎么这几日那陆小戎醒来了，你也跟着变了？这点眼力见儿也没有……”陆施姚白了一眼芄兰，“爹爹，你瞧那边，有斗草，我们一家人去瞧瞧吧！”

    “哎哟还真有，走——”陆昌远就好像没看见芄兰一般，跟着狄氏和陆施姚转身便离开了。

    虽然陆昌远对周氏的态度有所改观，不过这陆芄兰毕竟不是周氏的亲生女儿、每当陆昌远看见陆芄兰的脸，就会想起她那倒霉的娼妓生母、那段难以启齿的丑事。

    芄兰低下头去，抿了抿嘴唇，眸子颤动了一下，映衬出周围点点光亮来。

    她叹了一口气，立刻调整了状态，独自转身去寻了五色丝线、粽子、鸭蛋和五毒贴画，一起打包了带好，准备带回去给周氏。

    “芄兰姐姐、芄兰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爹爹他们呢？”总算在这人山人海里寻得芄兰的身影，让阿凌一顿好找。

    芄兰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来，摇摇头：“爹爹他们去玩斗草了，我就来给阿娘买些有节日气氛的物件来。”

    “芄兰姐姐……”阿凌忽然觉得自己疏忽了，方才只顾着和那秦无衣攀谈，竟让芄兰姐姐一人去应付那让人头痛的陆昌远，想必又受了不少气，“芄兰姐姐，你看——蛋黄肉粽，你最爱吃的，拿着——”阿凌将粽子放在芄兰手中，芄兰顺势瞧见了她手腕上的五色丝线。

    “你买下了？我还以为，你要再选选呢。”

    “这个啊……是那秦无衣送我的……”阿凌说到这句话，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小了不少，言语间，能听出害羞的意味。

    “！”芄兰一惊，双眼瞬间有了神采，“真的啊？他送你的……我还以为，他那样的大将军不会在乎这种小细节。”

    “我也觉得奇怪。他……”

    “芄兰、小戎！”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呼唤着两人，还蹦得老高地挥手。

    “桑仲？”芄兰一见是桑仲，这脸上彻底恢复了血色，嘴角更是掩饰不住地向上扬起。

    阿凌一见芄兰心情大好，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见桑仲连忙穿过人群跑了过来。几日未见，桑仲似乎已放下了执念，恢复了过去的阳光开朗的模样。

    “小戎……好久不见……”桑仲冲着阿凌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芄兰，你、你呢，你还好吗？”

    芄兰略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阿凌见状，想起方才芄兰给自己和秦无衣留下独处时间，她也灵机一动，说道：

    “诶，桑仲。芄兰姐姐说要给阿娘多置办几样端午的物件，要不你赔芄兰姐姐去吧。”阿凌推了一把芄兰，让她与桑仲站在了一头。

    “小戎……你不一起吗？”桑仲急着问了一句。

    阿凌一瞧，这程桑仲，方才自己还以为他已对小戎放下了执念。现在一看，怎么这心思还是都放在小戎身上，这可不行。

    “我呢，要去瞧瞧斗草。”阿凌说完这句话，又凑到两人跟前小声道：“去会会爹爹他们。”

    “诶，小戎……”

    阿凌不等芄兰说完下句，赶紧转身消失在了人群里。

    “芄兰，你还有什么没买的物件吗？我陪你去吧。”见阿凌离开，桑仲也不好让这气氛尴尬下去，主动提出一同前去。

    “嗯……”芄兰不敢看桑仲的眼睛，只是低着头，轻声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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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王家小公子夺得斗草童子组头彩头！下一场，斗木！”只见擂台上，一人正敲了锣鼓吆喝着。

    “斗木？这是何意啊……”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过去都是斗草，这斗木，似乎是此前端午节灯会都没有的活动。

    见大家颇有疑惑，擂台上的人解释说道：“为响应圣上号召，人人习武自强。遂，加入这斗木的环节。”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哎……过去端午的活动，都是文斗草、流水曲觞、包粽子、剪贴画，如今，还真是武行当道啊……”陆昌远瞧着这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竟感到有些伤感。

    “陆郎，苏公公同我说，此次斗木的彩头，是圣上亲赐的金珠簪。若是姚儿参选时能戴上，他再美言几句，肯定是能过秀选的。”狄氏哪里看得出来陆昌远所伤感之事，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有将陆施姚送入宫中。

    “让她哥哥去。”陆昌远甩开狄氏的手，转身看向一旁的陆俊峰。

    陆俊峰一听此话，连连摆手道：“读书人断不可动粗，有辱斯文啊……”

    “斯文、斯文……斯文于当今世道有何作用？今日你就去台上比一局，也算是替你妹妹争取争取。若是你妹妹日后真的入了宫，还能提拔提拔你。”陆昌远愤愤将陆俊峰朝前推去，陆俊峰是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哎……陆郎，你就不要勉强俊峰了……”狄氏见状，什么事还是没有儿子重要。

    一旁的陆施姚没有说话。要是换做以前，这种东西，她是一定要拿到，一定要去陆芄兰与陆小戎面前好生炫耀一番。

    可如今，这只簪子一旦戴上了头，命运就再也不会回到自己手中了。

    “我帮你们。”

    “谁？是你……”狄氏闻声转过脸去，瞧见的竟是阿凌，本有些欣喜的她瞬间沉下了脸，“你……这是安什么坏心思。”

    “你就说，你想不想要吧。”阿凌双手抱在胸前，扬起下巴看向一旁。

    “你肯定不会白白好心帮我们母女。”狄氏愤愤道。

    “行，你若不是诚心想要，我就去把它赢下来，然后戴在我头上。”

    说罢，阿凌就要上台去。却被狄氏一把拉住：“说吧，小妖精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不是冲你提的，是冲爹爹。”阿凌甩开狄氏的手，转身看向陆昌远。

    陆昌远愣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向后一仰。

    阿凌挑嘴一笑：“别害怕，我不会提什么过分要求。只是，若我为妹妹赢下这对金珠簪，就让我阿娘周氏与我姐姐芄兰一同住去周家老院。”

    “！这……这这这你还说不过分？你还要怎样过分？”陆昌远听罢，瞬间上了气儿，连说话都结巴，“这施姚如今也过继于嫡娘子名下，难不成，你还要让施姚一并过去？”

    阿凌听罢，翻了翻白眼，感情这陆昌远担心的是他的好女儿陆施姚。阿凌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说道：“放心，我不会拆散你们一家四口的好感情。施姚妹妹是谁名下的，我陆小戎不在乎，我阿娘也不在乎。”

    陆昌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他顿了顿，许是在表现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为自己挽尊。他知道，这件事他是无法再继续推脱下去了。这才道：“行，只要你能替你妹妹赢下这金珠钗，让你们住去便是。”

    “谢谢爹爹！”

    “不过，那宅子，你们自己修整打点，我只会按以往的惯例给你们月俸。”

    “女儿知晓，爹爹就放心吧。”

    “是否还有人要挑战啊？若没有人，这桃木鳌头，可就是——”

    “诶，还有我呢。”

    阿凌一个燕子跃身上了擂台，惹的周围惊呼连连。

    “女子？一介女子能作甚啊？”

    “这……好似那陆家姑娘吧？”

    “将军，你看，是个姑娘！”大东也跟着惊呼起来。

    “是她……她在作甚……那可是桃木……！”秦无衣眉头紧皱，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紧张。

    桃木对于傀鬼而言，是极烈之物，仅次于青铜。但凡触碰，必将灼烧其肤。且桃木所伤，伤口极难愈合，即便是傀鬼的自我修复能力，也需要两三日才可痊愈。

    “姑娘，这虽是桃木剑，但击打于身也是极痛的。”对方行了一礼，话中藏有一丝轻蔑之意。

    “少废话，接招吧。”阿凌深呼一气，伸手去取那桃木剑。

    就在触碰到桃木剑的一刹那，她感觉到一阵剧烈地灼烧感由掌心炸开，逐渐蔓延至整个右手。

    对方则是找准阿凌不适的一瞬间，挥剑而来。

    阿凌很快找回了状态，一招反手挥挡住了对方的进攻。接着，她凭借自己更加小巧轻盈的身形，接着这对抗之力，下探身，扫腿去踢对方下盘。

    忽然失去对抗力，使得对方向前扑倒，下盘不再稳定，再加上这扫腿，整个人正面跌倒在地。

    “哎哟！”这一下摔得，是台下人都觉胸口、脸鼻生疼。

    “哼……”秦无衣见状，轻笑一声，竟然感觉有些小骄傲。

    “将军，你……笑了？”

    “你这眼神最近是越来越差了。”

    “哈……是，我眼神差……”大东瘪瘪嘴。这秦无衣最近嘴硬的功夫是越来越高强了。

    阿凌不等对方有喘息的机会，挥动桃木剑，待对方翻身的刹那，直指对方眉心。

    “哐——”这铜锣一敲，算是分出胜负了。

    “陆家二姑娘陆小戎，胜！”

    “哎呀，她、她就是陆家二姑娘？？？哇，不愧是我未来的嫂子，就是厉害，嘿嘿嘿……”大东只顾着自己得意，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秦无衣充满敌意的目光。

    “什么叫你的……”秦无衣嘴里又小声嘟囔了一下。

    “哎呀，赢了赢了……”陆昌远竟在台下拍手叫好，这恐怕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阿凌……不，对小戎漏出笑脸吧。

    阿凌手举金珠簪，从擂台上一跃蹦了下来。“喏——”她将金珠簪递给了狄氏，狄氏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小戎啊，你是何时会了武功？”陆昌远的态度好得让阿凌感觉到害怕，“果真是我这名字取得好，小戎俴收，五楘梁辀。还真有些戎马威风在身上啊……”

    狄氏与陆施姚虽拿到了这金钗，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今晚是让这个女人抢尽了风头。

    “爹爹，请你一定要兑现诺言。”阿凌不稀罕这陆昌远的笑意。

    她心里清楚，陆昌远之所以给小戎取名为此，不过是以为周氏会诞下一男子，然后习武从军去，为陆家扬眉吐气。

    只可惜，周氏诞下的是一女婴，为了能再得一男孩，陆昌远才取了陆小戎一名。后来，周氏因身体欠佳再也不能生育。狄氏虽生有一子陆俊峰，却不料是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别说习武，就是连刀剑拿都拿不稳。

    陆昌远此时的欣喜之情并非源自小戎、自己的女儿，而是他那该死的面子，今晚，算是挽回了一次。明日全都城都得知道，陆家有一善武的姑娘。

    “救命啊！救命啊——啊——”

    就在这时，人群边缘爆发出惊恐的呼救声。而就在下一刻，斗木结束后的呼救声戛然而止。

    霎时间，整个灯会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