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许惟深敏锐地问。

    “嗯，就是安防局那个梁sir，”姜芷欣点点头，“契爷让我想办法同他搭上线，说不定日后用得到。但我好像做过头，有点吓到他了。”

    许惟深微微笑起来：“姜二小姐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姜芷欣就把请梁嘉玮吃饭和送他全家礼物的事说了一遍。

    许惟深听完直皱眉：“霄哥是让你和他搭上线，没让你追求他吧?”

    姜芷欣扶额：“我第一次跟安防局的人打交道，又是以‘报恩’作为借口，慎重一点也没错吧。”

    “小姐，你是不是把‘慎重’和‘隆重’搞反了？”许惟深忍不住笑她。

    姜芷欣白了他一眼：“你有时间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不如帮我想想怎么善后。他昨晚就来过一次，说是感谢我的好意，但东西绝不能收。刚刚也是他发信息给我，说在屋企门口等，要把东西退给我。”

    “你一次性送那么多贵重物品，他敢收才怪了，”许惟深无奈，“难道不怕被廉政稽查局盯上么。”

    姜芷欣沮丧地说：“看来我搞砸了。”

    许惟深反过来安慰她：“不会。你先把东西收回来，不要吓到他。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有什么好办法？”

    许惟深笑笑：“他不是想抓那个跟你‘交易’的团伙吗？我们送他一个不就好了。”

    姜芷欣猛地转头望向他：“阿深你可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

    “霄哥的事占据你太多精力了，”许惟深客观评价，“不是那么焦虑的话，你不至于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失掉分寸。”

    姜芷欣无可否认：“手术成功率只得60%，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全靠安眠药才能睡几个小时。晚晚发噩梦，梦见契爷……”

    许惟深果断地打断了她：“梦是反的。”

    姜芷欣沉默了一阵子，才低声说道：“阿深，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许惟深握着方向盘的手一下用力到有些发白，唇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快到姜芷欣家门口，她提前下了车：“你们打过照面，我怕他会认出你。”

    看着她快步离开的瘦削背影，许惟深从车窗里探出头，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万事小心。”

    姜芷欣回头朝他笑了笑。一直到她的背影走得看不见了，许惟深才驾车离开。

    还隔着一段距离，梁嘉玮和他那辆安防局的车已经很显眼，他穿着制式白衬衫，腰抵住车身，微微垂头，右手夹着半支烟。抽了一两口，又忍不住扯了扯胸口的领带结。动作明明有些不耐烦，却因为做的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显得格外有一种风流。

    “梁sir，是不是等了很久？”姜芷欣走近前，打了声招呼。

    梁嘉玮抬起眼看到她，明明没什么表情，眼波却自然流转：“姜小姐，我来把东西还给你。抱歉浪费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收。”

    姜芷欣低垂眼帘，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露出一种小鹿般无辜的神情：“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梁嘉玮好像很着急解释，表情有一点着急，“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是我、是我……”

    见他期期艾艾有点说不出话来，姜芷欣忍不住露出笑脸：“都说金钱是万能的，看来梁sir是个例外。”

    梁嘉玮见她笑了，心里才觉得轻松下来：“也不完全是。比如你送的冰淇淋，就被我嘴馋的小妹吃掉好几个，我也不好意思再还返你。不知道姜小姐能不能赏面让我请你喝杯咖啡当补数？”

    站在街角的自动咖啡机前，梁嘉玮划卡买了两杯冰拿铁，见姜芷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操作机器，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从来没有喝过这种平民咖啡？”

    姜芷欣摇摇头：“小的时候也曾见家父喝。”

    梁嘉玮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那就是她本人的确没喝过：“真抱歉，请不起你去正经的咖啡厅。”

    姜芷欣笑着接过他递来的装在一次性纸杯里的咖啡：“这样就很好了。”

    梁嘉玮看着她喝了一口，顺利地咽了下去，既没有当场吐出来，脸上也没有奇怪的表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是很难喝吧？”

    姜芷欣赶紧摇头：“一点也不难喝。虽然咖啡味淡一点，但是奶味很纯正呢。”

    梁嘉玮很高兴：“你不嫌弃的话，那就太好了。”

    姜芷欣想了想，说：“其实我父亲算是白手起家的，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也很普通。”

    “说起来还不知道姜小姐家是做什么的？令尊生意做这么大，想必应该是城中名人，但还请不要怪我孤陋寡闻，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有哪一位姓姜。”

    姜芷欣笑了笑，讲出来早已编好的故事：“梁sir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吗？”

    梁嘉玮点点头。

    “其实我妈妈是外室，”她说得一脸坦然，“我是跟妈妈姓的。”

    梁嘉玮没想到问及人家伤心事，又涉及到她长辈的私隐，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关系，”姜芷欣弯了弯唇角，“我妈妈当年也是真的爱父亲，她不是为了钱，只是不巧爱上了一个已经结婚的男人。”

    这种时候梁嘉玮什么也不方便说，只能沉默地陪着她漫步。

    姜芷欣顿了顿又接着说：“家父出身普通，娶了大太太之后就进了她家的公司做事。后来大太太的父亲去世了，家父接管了公司。后来二十年里，他一手一脚将一间小公司发展至现在的规模。”

    “原来如此。”梁嘉玮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干巴巴地憋出了四个字。

    反而是姜芷欣笑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企业，没有梁sir想得那么厉害。只不过做些运输和进出口的生意，所以送你的东西，对别人来说要买可能很麻烦，但对我来说只是借了家中生意的便利。”

    梁嘉玮心中这才释然，难怪她送的都是很实际的东西，原来是家里做这门生意：“还是要多谢姜小姐好意，但我真的不……”

    “不能收嘛，”姜芷欣笑笑，“都说八百遍啦。我知道是我唐突又冒失，应该我道歉才对。我从小到大没有多少朋友，这还是我第一次给男生送礼呢。”

    梁嘉玮忍不住说道：“其实交朋友讲心的，其他事不用太在意。”

    “那梁sir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姜芷欣站定脚步，睁大双眼认认真真地看着梁嘉玮问道。

    “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朋友只能请你喝自动咖啡机里的咖啡。”梁嘉玮笑起来的时候眼波格外潋滟，也说出了姜芷欣想听的那句话。

    搞定，姜芷欣心想，这个梁sir可真容易相信人。

    正想开口说句什么回应他，却听见一把非常活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哥，你好狡猾啊，说没时间送我去考试，原来偷偷出来约会。”

    姜芷欣转头一看，一个年轻小姑娘像小鸟一样笑着跑了过来，和梁嘉玮生得有几分相似，不过眼睛大一些，下巴尖一些，姜芷欣想这大概就是梁嘉玮提过的妹妹梁沛儿了。

    “别乱说话，这位是姜小姐，我的好朋友，”梁嘉玮教训妹妹一句，又有点无奈地对姜芷欣介绍，“这是我妹妹。”

    “哦，原来只是‘好朋友’，”梁沛儿笑嘻嘻地拖长声音跟大哥说话，看得出来兄妹感情很好，说完又转而对姜芷欣挥挥手，“姜小姐你好，我叫梁沛儿。”

    姜芷欣礼貌地笑着回应：“你好，常听你大哥提起你。”

    “大哥都说我什么啦，”梁沛儿狡黠地转转眼睛，“肯定没什么好话。”

    “怎么会呢，”姜芷欣微笑应对，“梁sir常常说他妹妹很漂亮，很可爱，又活泼，又聪明。听说你已经大学毕业，马上要工作了？”

    “姜小姐别提大哥打掩护了，他才不会这么夸我，”梁沛儿嘻嘻笑，“今天刚刚考完第一场执业试。”

    “那你还周街乱跑，不赶快回去复习，后面还要考三场。”梁嘉玮头疼地说。

    “不知道梁小姐考的是什么职业，哪家公司？”姜芷欣问道。

    “我不像大哥有能力，”梁沛儿满不在乎地说，“我就是个普通人。考的就是普通办公室岗位啦。我大学是学室内设计的，想进玉京山设计公司。不过这家公司很难进，考试都多过别家公司。其他公司考两场，玉京山要考四场，我刚刚就是才考完第一场啦。”

    “考得怎么样？”梁嘉玮赶紧问。

    姜芷欣看得出来梁嘉玮很紧张自己妹妹，一边心想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玉京山是宏兴旗下白云堂的产业，而白云堂主事人恰好就是许惟深。

    心里想着，就听梁沛儿吱吱喳喳跟大哥汇报：“考得还不错啦，当然是我自己觉得，但我对自己有信心，大哥也应该对我有信心，我可是全优毕业的。如果玉京山不要我的话，算是他们走宝啦。”

    “别盲目自信，”梁嘉玮教训妹妹已经成了习惯，“后面还有三场，快回家温书。”

    “那我走了，”梁沛儿也听话，“大哥你今晚回家吃饭吗？还是要跟姜小姐两个人烛光晚餐什么的？”一边说一边笑。

    梁嘉玮被妹妹闹得怪不好意思：“快走，快走，别胡说八道。”

    姜芷欣有了意外收获，心情也很好：“梁小姐接下来考试也要加油哦。”

    “好！拜拜大哥，拜拜姜小姐。”说话间梁沛儿已经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走远了。

    梁嘉玮还沉浸在刚刚妹妹乱说话的不好意思里：“你别介意，我妹妹年纪小，说话不注意。”

    姜芷欣不介意地摆摆手：“好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那我送你回家吧。”梁嘉玮说道。

    到了姜芷欣家门口，两人道别之后，一直到看着姜芷欣进了屋，梁嘉玮才驾车离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这杯自动咖啡味道特别好，喝完之后还特别精神振奋。

    而姜芷欣进了屋第一件事就是跟许惟深通讯：“阿深，你绝对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的事有多巧，简直瞌睡遇到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