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欢迎来到暗世纪
踏入黑暗的瞬间,浓重的黑色褪去,视界倒转、扭曲、重组,最后逐渐清晰起来。眼前是阴湿幽暗的一道走廊,笔直地延伸至一扇木门。
张星引看到叶空穿着白色体恤和黑色烟筒裤,在前面缓慢地走着。不知怎的,她没有叫住叶空,像是丢了魂一般地跟着他向前走去。
妈妈、叔叔、舅舅、舅妈、表姐、堂弟...亲朋好友在走廊的两边排成列,微笑着注视着他们。回想起来,这种笑容十分诡异,但是当时的她并没有害怕。
眼前的画面像是铺了一层黑白滤镜,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张星引在旁观众人的遗照,还是她正在遗照里凝视着众人。
推开门的一瞬间,张星引听到木门发出凄厉的支呀声,门外的风景却是别有洞天。叶空迎着风,头上的一撮毛发随风摆动,T恤衫也被风撑了起来。张星引扶起叶空放手的木门,继续跟着他向前走去,直到背后的木门再次发出惨叫,提示她门要关掉了。她慌张地掉头往回跑去,却没能赶上门合上的时刻。这扇门她没能打开,回头望去,叶空也不见了。
张星引再次踏上了这条泥泞的小路,路旁长着比她还要高的绿草,这是她从未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过的鲜绿,这种颜色的草她只在《查理的巧克力工厂》里见到过。不远处有一颗不知名的树,草原上零零星星开着红白黄三色的花朵,白色的小蝴蝶在上方飞舞。
阳光正好,不晒也不阴,眼前的一切都被阳光镶上了金边,她对这个世界没有那么抵触了。她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会出现什么,但她别无选择,眼前只有这么一条路。
她打开了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手机上的数字显示24:12,信号栏里显示乱码,出现了一系列她看不懂的字符。
她给姚烨拨通了电话,但是根本打不过去。
这条路她一直走到了日落时刻,她渐渐开始害怕,打开手机时间此时时间为27:16。难道这里也遵循60进一个单位的时间规律,只不过一天有36个小时?
她继续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亮着灯的小木屋。
此时的她已经身心俱疲了。从四个小时前,她还在为未知的未来感到恐惧,而现在,她只想找个地方歇脚,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上前敲了敲门。
“Coming.”
张星引意外地听到了英语回应。
开门的是一个约摸30岁的红发女人。
“哦,你...好?”
女人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
张星引羞涩地回应了这个女人。
“Comein.请..进。”
没等张星引反应过来,她就邀请她进了屋,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她是谁来自于哪里。她安排她在一张桌子前坐下,这张桌子上有十几个透明盒子,里面有各种语言写成的表格。
她给她递了一张表和一支笔。
“填上你能填的一切信息,嗯...必须填的有第一栏的个人基本信息...还有...”
她拿了只荧光笔在必填信息上画了圈。当她圈到逝世日期的时候,张星引意识到她必须要说明来意了。
“可是...我没有死,所以...”
红发女人惊讶地扬了一下眉毛。
“啊...yeah,当然,你还这么年轻,Ishould'vethoughtofthat。emmm...我首先要提醒你,你很有可能回不去了,这要根据你是否恢复意识。but..emm..你可以填一下这张表,记上介入你的...医疗救助,比如...在急救中、你自身的状况,就比如...深度昏迷,如果有确切的生存率...记上数据、财产状况...”
“那个...我还是个健康人,我只是根据已故朋友的指引来到这儿的...”
“你是说...一个已经去世的朋友让你来到这里的?”
“是的。”
“Howcouldyoupossibly(你怎么可能)...你详细地...嗯...跟我讲一下。放心,我们可以把你送回去,现在是明暗世连接的时间。”
张星引把叶空给她的纸条掏了出来,递给了她。
红发女人拿到纸条的瞬间发出了一声赞叹。
红发女人看了一眼。
“要说很久...
说着,女人把纸条交给了她。
“详细的事情明天再说,我还有很多人事要处理。youhadareallytoughday,Isuppose.(我想,你今天一定过得很累)。你睡在客厅吧,come,I'lltuckyouin。”
张星引听懵了,只好点点头,因为她确实已经很累了。
“Thankyou.”
“Youareverywelcome,dear。欢迎来到theDarkWorld,你们应该叫...暗世纪。”
红发女人给张星引搭了一圈帷幔,这一晚上陆陆续续来了三十多个人,大部分是说着不同语言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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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星引醒来,发现值班的换成了一个中国的小姐姐。
红发女人喝着咖啡,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等着她醒来。
“你醒了。饿吗?”
“不饿。”
“好吧,我们来向你介绍一下我们这个地方。”
红发女人摆摆手招呼中国小姐姐过来。
“是这样,我们这个世界叫做暗世纪,至于这样一个世界为什么取了个时间的名称...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也很想知道。
中国小姐姐摩挲着星引的纸条说着。
“暗世和明世是宇宙里高等智能生物组成的世界,区分的界限就是'是否能做出有意识的、主动的信息沟通'。明世里很多高等智能生物被星体的距离隔离,而暗世里的高等智能生物像是共存在一个三维空间里,只有地区的区分。这是一个快速新陈迭代的地方,等到程序走完了,一个人就会被抹去在明世里的记忆,以信息团的形式再次投入到明世里的孕妇那里。这些信息团在哪里生产和回到暗世里的人是什么关系,对我们来说至今是个谜,我们这些凡人永远不会知道。”
中国小姐姐说得口渴了,抿了一口手里的红茶。
“像我们这种职员,比如掌握多国语言的年轻人,会有机会收到未知上层的聘用,不必开启新生活,但如果我们愿意,其实也是可以申请的。但是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这些钱够我们一直奢侈下去...工作也很轻松,假期也足够...我已经工作了50多年。
“至于你,你朋友要让你去的这个地方,会很危险,不过没关系,即使你在这里死掉了,死掉的瞬间你也会回到你的世界和你离开的那个时间节点去,也就是说,你是在明暗世连接的时间点来的,无论你是什么时候死的,死的瞬间就可以回到你生活过的时间节点去。
“只要在这里呆得足够久,你就会发现人类社会是相对来说没那么残酷的、更为文明的社会。
“但是像你这种情况,我们必须要和你签订一份协议,因为健康人回去后,记忆不会被抹除。
“有的人会讲述自己经历的濒死体验,那种体验顶多就是你走出隧道出口以前的经历,而且那段记忆极为不稳定,会根据一个人的经验而扭曲,所以并不算在这个范畴里。你必须要对在这里经历的一切守口如瓶,不然你会被强制收回,然后依据章程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至于这个惩罚是什么,很多人说是永久销毁,相当于这个世界从此没有了'你'。
“在中国,山海经的作者就是第一个牺牲者...之后比较重大的事故就当属陶先生了。所以你一定要记得这一点。”
“好,我记住了。”
“至于你的朋友...我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是十有八九他已经回到明世里了。他在这里用当地人的语言写着'他有句话藏在了安卡纳斯湖边的熏肉店里'。如果你中途死掉了...你就看不到这句话了。
“亲爱的,中途会有很多危险,上层可以很好地管理明世的信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暗世的一切,非常的混乱,近两百年来,上层似乎有意要让这种失序扩大。我们这里是人类安全区,但是在很多地方,食人、拐卖的情况会时有发生,甚至有些地方卖人貂...有些'工厂'就开在边境。所以,夜晚之前,你最好要找到寄宿点,或者...化好妆伪装成他们的同类。”
“你是说,那种圈养人类的工厂?”
“是...”
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个梳着麻花辫的黑人老太太站在门口。
中国小姐姐暂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