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偶遇前男友，八点档都没这么狗血。

    事情是这样的——

    中秋过去没几天又到了国庆，恒星只放五天，就是五号就要回去上晚自习，但是下午的时候，她情绪莫名低落，非常不想去学校，于是给爸爸打电话，求他帮忙请假第二天再去上课，她求了许久才同意。

    正好有朋友约她去看电影，晚上八点，她同意了。提前半小时到场，结果离电影开播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被鸽了，朋友去要陪刚从外地来找自己的男朋友。

    朋友再三道歉，说她也不知道男朋友会来，男友突然就整了这么个大惊喜，许亦娇一直安慰她没事自己再约别人就好了，祝他们玩得开心。

    然而时间太赶了，身边的朋友不是上课就是约会，她根本约不到人，不过她平时就挺独的，一个人也可以。

    她左手抱着爆米花，另一只手快速回消息，突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许亦娇回头，发现居然是前桌，顿时惊讶到不行：“我靠！你没去上晚自习吗？”

    程樾手上捧着两杯奶茶，点头：“对啊，不是学你么，不好好学习，晚自习还在外面看电影。”

    许亦娇简直比窦娥还冤，头都大了，“大哥！知不知道六月飞雪啊？我发现你什么锅都能往我身上扣！”

    这些人，一个两个在学校不务正业时说许亦娇也干啥干啥让她垫背就算了，现在在外面还不放过她，太可恶了吧！

    “开玩笑的，”程樾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放假玩嗨了，打算明天再回学校，你呢？”

    “一样啊，反正今天晚上也只是自习。”

    程樾目光在她怀里的爆米花上打了个转，“约了人？还是？”

    许亦娇不想说自己被放鸽子了，程樾明显是有伴的，以他做什么事面面俱到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一个人指定会觉得他问错话了。

    她漫不经心地笑：“嗯哼，你说呢？肯定约人了啊，不然一个人谁会有闲情逸致来看电影，是吧？”

    熙熙攘攘的电影院里，一般是双人行，不是情侣就是朋友，几乎没有单独行动的。

    “这样啊。”

    也不知道程樾信了还是没信，拇指隔着包装袋蹭了下杯壁上的水珠，问：“你看的是哪部电影？”

    “《前任》。”

    前任？刚分手就看前任？

    程樾内心波澜起伏，面不改色道：“可惜了，我们看的电影不一样。”

    这段时间上映了好几部电影，爱情、悬疑、动作都有，其他几部电影评价也挺高的。

    许亦娇好奇追问：“你看的是哪一部？”

    程樾偏偏要卖关子，“不告诉你，自己猜。”

    “切，不说拉倒。”

    “这么不耐烦啊？”

    “当然。”

    “哎，”他表情中带有几分无奈：“你真的是……不猜算了，诺，刚才不小心买错饮料了，我不怎么喝奶茶，这杯给你吧。”

    许亦娇看着递过来的冷饮一个劲摇头，甚至还后退了一步：“不了不了，谢谢啊，我也不喝奶茶。”

    笑话，买奶茶的肯定不是程樾，而且他说的是买错，而不是买多，那么是两个人一起无疑了，和他一起的应该是女生，因为两个男生在一起喝快乐肥宅水的概率更大。

    普通的异性朋友不会在节假日约出来，所以那个女生和程樾的关系应该很亲密。

    喝别的女孩子买的奶茶算什么回事？男生可以大大咧咧不计较这些，但同样身为女生，不可以不懂事。

    “许亦娇同学，你说这句话你信吗？我是真的不喜欢甜的，最多喝两口，到时候只能浪费了。”程樾十分认真地说。

    许亦娇也认真地拒绝：“我真的不喝，你可以拿给你同伴喝。”

    “我表妹还小，晚上不能喝太多奶茶，你就别客气了。”

    程樾说完直接把奶茶塞她手上了，拔凉拔凉的。

    许亦娇知道同行的是他表妹，下意识松了口气，程樾在她心里的形象差点毁了，差点从高情商的冰系暖男变成脑子不太好的海王直男癌。

    “忘了问，能喝冰的吧？”

    “……能。”她迟疑了几秒，说：“那我转账给你吧？”

    “许大小姐，求您别再客气了行不行？”程樾的痛苦面具都快带上了。

    “不行。”

    程樾哪知道就几句话她脑子转上千回了，他真的只是单纯不想浪费而已。

    表妹颠颠去买奶茶时他正在通电话，打完后发现都买好了，小姑娘说一人一杯，自己平时是一点都不喝的，大晚上又不敢让她多喝。

    许亦娇还在问他账号，程樾无语极了，把人往前推：“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吧，电影要开始了。”

    结果走了几步，就撞见了意想不到的人——顾屿。

    顾屿旁边还有一个原班的男生，不知道这两个人看了多久，有没有误会。

    几个人僵在原地。

    从第三视角来看就是许亦娇在电影院跟一个眼熟的男生拉拉扯扯，俩人手上都拿着同款奶茶，爆米花也买了，看着就像约好了一起来看电影的。

    那一瞬间许亦娇觉得天要亡她，不说别人，自己都有种跟现任看《前任》偶遇前男友的感觉，天知道明珠市会这么小，不是偶像剧还能这么巧。

    以后再也不吐槽某些电视剧狗血了，因为艺术真的来源于生活，嘤嘤嘤。

    不管内心如何狂风暴雨，许亦脸色未变，甚至还对顾屿点了点头，“好巧啊，也来看电影？”

    没想到她会打招呼，顾屿明显愣了下：“……嗯，刚看完。”

    许亦娇礼貌性笑了笑：“这样啊，我看的电影要开场了，就不打扰了，再见。”

    顾屿不说话了，眉头紧锁，直勾勾看着俩人。旁边的男生假装玩手机一言不发，努力降低存在感。

    许亦娇又回头对充当背景的程樾说：“你不是跟你妹妹一起吗？怎么没看到？”

    音量刚好让几人都能听见，程樾知道她这是接间向前男友解释他们只是凑巧并不是在约会，这是要配合她澄清的意思。

    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看见的那一幕了，不知因果却莫名觉得讽刺，说放不下的人有新人，看似不在意的人还在高高举起。

    程樾往门口的方向扬下巴，“那边，刚买完东西。”

    几个人齐齐看过去，一个留着学生头的小姑娘，拿着几串烤肠慢吞吞挤进来，大老远就冲陈樾喊“哥哥”。

    这一下水落石出，她和程樾的关系就跟小葱拌豆腐一样，一清二白。

    许亦娇莫名的心虚感终于消散了，神情自然了许多，道：“那我先进去了，我朋友也到了。”

    程樾：“嗯。”

    许亦娇的视线在顾屿身上一扫而过，问：“你还不回去吗？”

    按理说电影院又不是她家，她不想管太宽的，但是怕顾屿还是不相信，一时脑热去找程樾麻烦就不好了。

    顾屿被旁边的人用手肘杵了下才回过神，低声说：“……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

    几人先后走了，程樾还站在原地，圆嘟嘟的表妹吃着烤肠，就着程樾的手喝了口奶茶，嚼着珍珠含糊不清问：“哥哥，刚才那个姐姐是你同学么？她眼睛好大啊。”

    程樾拿出一张纸巾给她擦嘴，“对，眼睛是很大。”

    三年级的小朋友即使词语匮乏，也影响不了她絮絮叨叨：“你不觉得她眼睛和小鹿的眼睛一样，又黑又圆，看着就好乖好乖……”

    程樾失笑，“行了小宝，快点吃，电影要开始了。”

    好乖？

    乖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最先离开的顾屿又悄悄回到电影院，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许亦娇先检票进场，然后程樾和女孩进另一个放映厅，顾屿像被人攥住的心脏终于好受了一些。

    顾屿神情恍惚的走到售票处，他指了指许亦娇进的放映厅，“请问，这场放的是什么电影？”

    工作人员看了眼电脑屏幕，回答道：“你好，播放的是《前任》。”

    顾屿一下怔住了。

    目睹全过程的同行的男生把他拉到一边，忍不住轻叹：“至于吗？都分手这么久了，有必要吗？”

    顾屿用力握着手机，神色茫然：“我也不知道……走吧。”

    --

    表妹在旁边坐好，预告片还没出来3d眼镜早就带好了，捧着奶茶认真看大屏幕。

    程樾检查手机开静音了没有，正好弹出两条未读信息。

    【许亦娇｜高中】：谢谢你送的奶茶

    【许亦娇｜高中】：感谢大哥.jpg

    程樾回了个你的膝盖朕收下了的表情包。

    对方立马回了翻白眼的表情包，程樾看着流口水的懒羊羊头像笑着摇头，随后熄了屏幕。

    许亦娇是个泪点特别低的人，等到女主泪流满面吃芒果时，她也哭得抽气，在场的女生基本上都哭了。

    电影放映完，她红着眼眶走出来，空空的爆米花盒装满了擦过眼泪鼻涕的卫生纸，奶茶也喝完了，随手丢进门口的大垃圾桶，低头刷着影评往外走。

    等了许久的程樾见她直直往外冲人都傻了，两三步上前，扯了扯她小包的带子。

    许亦娇瞳孔瞬间放大，立刻抬头，过了好几秒才缓过来：“……吓死我了，我靠！”

    眼睛像兔子，鼻音很重，看着可怜兮兮的。

    程樾松开手：“谁知道你看手机看得这么入迷。”

    “……你妹妹呢？”

    “先走了，”程樾看她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她妈妈就在附近逛街，我只是帮忙带一会儿，电影看不到一半就困了，现在应该都到家了。”

    所以，程樾这是在等她，至于原因许亦娇是不会去问的，有些问题本来就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

    是好奇想要八卦，还是出于礼貌关心，她都不想知道。

    “你朋友也先走了么？”

    “……啊，对。”

    俩人沉默的走着，却不觉得尴尬。

    许亦娇摁着关机键，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几次后她突然想起来，卡在最后一秒点了取消。

    忘了手机设置连续几次按开关键会自动报警，差点就闯祸了！

    短暂的沉默后，许亦娇突然问：“想要听八卦吗，关于我的。”

    对上程樾诧异的目光，她扑哧笑出声：“程大宝，你演技太差了，上次在办公室，或者说之前在教室门口你就已经好奇了吧？”

    她都这样讲了，程樾也没必要掩饰，他笑着说：“对呀，求当事人快点给我八卦八卦吧，我都要好奇死了，不告诉我的话今晚肯定睡不着的。”

    许亦娇抬手在他背上一拍，哭笑不得：“我靠，你这语气好欠啊！”

    微风轻拂，许亦娇后知后觉发现出门前喝的那罐啤酒，酒劲上来了，有种鱼上岸的感觉，忍不住张嘴呼吸。

    她平复情绪后才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我们高一上学期是一个班的，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开始暧昧，不过因为我不跟同班的谈恋爱，第二个学期分班了才在一起，谈了半个月发现我们性格不合，然后我使用冷暴力，他提了分手。刚开始我挺愧疚的就想尽量对他好一点，结果他后悔了误以为我们还有机会想挽留，最后造成今天尴尬的局面。”

    “……”

    “其实我决定要放弃的那一刻，就彻底放下了，我从不回头。”

    “……”

    看似全盘托出，其实隐藏东西不少的，比如“为什么不跟同班的谈恋爱”，比如“性格”哪里不合，比如“冷暴力”，比如“愧疚”，有果无因。

    程樾把她说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性格不合？”

    身边的人哪个没说过许亦娇性格很好？

    繁华的市中心很热闹，许亦娇目光掠过商店、人群，落在跳动的红绿灯上，笑容透着几分薄凉意味：“对啊，性格不合，他太重感情了，而我，比他理智。”

    人好像总有某个时刻想把自己“解刨”开来，把内心是善、恶、美、丑无限在别人面前放大，像在审视自己的不堪，也像在惺惺作态。

    商店的霓虹闪烁，路灯下的飞蛾在起舞，流浪歌手唱起了民谣，风也温柔到了极致，轻轻抚过她耳边的秀发。

    程樾怀疑他刚才送的不是奶茶，而是掺了酒的饮料，不然许亦娇怎么会对自己说这些话呢。

    那天的偶遇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回学校后当事人都很默契，心照不宣从未提及，许亦娇也从没有去证实它的真实性。

    有些答案超出特定的时间段，就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