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时而清脆响亮，时而圆润饱满。

    时而低沉有力，如大雨击打芭蕉。

    时而婉转如黄莺花间鸣叫。

    时快时慢，百转千回荡气回肠！

    姬方正没什么音乐细胞，也不自然沉浸其中，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画面。

    那些画面，全是他经历过的。

    琵琶声锵然急促时，姬方正回想起了自己与同事深夜突击检查时的情景。

    而后，当琵琶声低沉婉转时，姬方正想起了初恋女友，想起了出租房许多个日日夜夜。

    过了一会，姬方正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不由黯然叹气。

    往事只能回味了。

    大厅中，许多衙内子弟闭目倾听，如痴如醉。

    一旁的牧文兴双眸神色清澈，不为所动。

    他看向长街，百无聊赖。

    “表弟，琵琶声不悦耳乎。”姬方正问道。

    牧文兴摇头，道：“宛如天籁，只应天上有。”

    “花魁不美乎。”姬方正又问。

    “美艳不可方物，绝色倾城。”

    姬方正就奇怪了。

    琵琶声悦耳动人，花魁也是动人心魄，老表竟然熟视无睹。

    难道他自减了0.5，又或者自减了1.0！？

    他毛坯房墙面般的外表下，莫非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数字。

    姬方正被自己这个猜测惊到了。

    若真是这样，真是家门不幸。

    “那你为何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女人只会影响我读书的速度。”牧文兴认真地说道。

    姬方正嗯的点头，表示理解：

    “我明白的，读书太慢的话，影响效率。”

    殊不料牧文兴微微摇头，纠正姬方正的话：

    “是太快了，我想慢一点。”

    太快了，想要慢一点？

    这是什么话。

    读书乃至做事，难道不应该追求效率么。

    还有事情是效率越低越好的么。

    姬方正想了一会，发现还真有。

    于是姬方正再次嗯的点头，再次表示理解：

    “虽然但是，我还是明白的。有些事情，女人想要更快，男人反倒想要慢一点。”

    诗音兮一曲奏毕，在座诸人还沉醉其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阵，掌声响起，一人惊赞道：

    “诗娘子一曲琵琶，宛如仙乐，可为我大宋第一琵琶手矣。”

    “绕梁三日啊。珠玉在前，此曲一出，其他人所奏琵琶曲，当索然无味。”

    掌声雷动，赞叹声夹在其中。

    姬方正看去，只看见满室彩虹屁。

    诗音兮矜持笑了笑，当即谦逊一番。

    一曲琵琶后，又是文人游戏，不外乎猜词行酒令，聊些诗词歌赋。

    诗音兮找了一处空出来的雅间坐下，不时对诗词歌赋点评几句。

    能够当花魁的，诗词水平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有诗音兮在，这群人文雅多了，摆出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姿态。

    诗音兮点评诗词，原作者都一脸受用。

    商业互捧嘛，自然要一顿彩虹屁。

    差的委婉说成独树一格不落窠臼。

    好的一番升华，就是此作只应天上有了。

    过了片刻，诗音兮带着歉意笑了一下：

    “小女子乏了，招待不周请诸位见谅。”

    话毕，诗音兮退下舞台，莲步轻移，沿楼梯回到了三层闺阁。

    离去前，诗音兮特别往另一侧飞桥上的绝代双骄多看了一眼。

    一般来说，酒楼上的歌姬妓女歌舞助兴，有偿陪酒。

    陪酒女郎与文人墨客王孙贵族聊天喝酒，都是有佣金的。

    寻常歌舞伎女，卖艺不卖身。

    像诗音兮这种花魁，更是如此。

    想要当花魁入幕之宾，要么有钱，直接把花魁砸晕在床榻。

    要么颜值才华相当了得，博得花魁欢心。

    正如圣人所言，潘驴邓小闲！

    要么官大多金，要么官大多金。

    诗音兮离去，众人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等了一阵，不见诗音兮的小侍女传话，怅然若失。

    没有回音邀请，就是说花魁没有动心。

    看来刚才一番酒令诗词歌赋展露才华，没有打动花魁娘子。

    就算被诗音兮邀请至闺房之中，一般来说还得吃酒聊天畅谈人生理想。

    哄得花魁欢喜了，才能脱裤子共度良宵。

    画大饼，姬方正或许可以，谈理想就不行了。

    总不能跟人家说，我的理想就是躺赢，一马耕多田吧。

    如此庸俗粗鄙，是不可能讨得花魁欢心。

    三人聊了一会，准备离开，牧文兴说道：

    “我们走吧表哥。正年轻，须砥砺前行，不可玩物丧志一响贪欢。”

    沐颜兴呵呵一笑，昂首挺胸，傲然道：

    “二郎此话谬矣。是追风赶月不留情，花开堪折直须折。”

    文人墨客继续舞文弄墨吟诗作对，气氛越发浓烈。

    众人多少都喝了点酒，借着酒劲，搜肠刮肚的，想要得到花魁青睐，好去三楼花魁闺阁拓荒。

    花魁诗音兮的小侍女就立在楼梯边上，静候佳作面世。

    雅阁之中，新科解元苏弥生踱步片刻，握拳一震，笑道：

    “小娘子，我适才觅得拙作一首，还请小娘子代为奉上。”

    小娘子闻言，当即令酒楼伙计取来笔墨纸砚。

    苏弥生提笔蘸墨，在宣纸上挥毫。

    苏弥生一边写，新科举人李子初一边朗声念诵：

    “抱愁莫遣朱弦鸣，此声更与愁人听。江边一闻琵琶语，月惨风凄如动情……”

    念到最后，李子初不由抚掌称赞。

    “不愧是苏解元，文采飞扬。”

    “好一个月惨风凄如动情，适才诗娘子琵琶声如泣如诉，不正是如此么。”

    诗作传开，马屁声如潮。

    苏弥生这首诗，着实难得，堪称上佳。

    那小娘子也是双眼一亮，恭维赞叹两声。

    苏弥生将宣纸递给小娘子，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道：

    “有劳小娘子了。”

    小娘子点点头，出了雅阁，踏着小碎步往楼梯走去。

    见小娘子快步离去，苏弥生昂然而立，朝四下拱手，谦逊一番：

    “拙作一首，让诸位见笑了。”

    “弥生妙手佳作，必然能够打动诗娘子芳心，成为入幕之宾。春宵一刻啊啊。”李子初笑着调侃一番。

    要说今晚诗音兮有入幕之宾，非苏弥生莫属了。

    苏弥生也是精神一震。

    要是能与诗音兮春宵一刻，不失为一桩文坛风流韵事。

    流传开去，他必然声名越隆。

    她刚踏上楼梯，蓦然顿住，过了一会，退了回来，朝姬方正所在雅间而去。

    众人皆是愕然一愣，不明所以。

    那小娘子也是摸不着头脑，脸上有困惑纳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