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精再次看向他。

    “我还没跟你说，那画要还给谁呢，上次来的那只金骨苍鹰还记得吗？他被我关在了锁妖塔里面，你把画还了之后，记得跟他说让他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去。”

    小木精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

    “小琢玉，”五常郑重地叫了她一声，“你要时刻谨记，不可妄动杀念，不可随意杀生。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但知道你的本性不坏，所以千万不能被戾气迷惑心智，做下让自己悔恨的错事……”

    小木精目光游移，吹了吹眼前的头发。

    五常却好似没有看见，继续着絮絮叨叨：“还有小恣意，如果我回不来的话，你要代替我好好照顾她，若不幸被人修抓住送进了锁妖塔，你要记得放她出来。”

    “哦，对了，我是不是还没教你怎么控制锁妖塔，你只要驱使本源之力就可以了，然后把你的想法和天翎沟通……”

    时间好似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去多久。

    小木精打了一个哈欠。

    五常才不好意思地停下：“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总之，”他弯下身来，目光与小木精平视，“还是麻烦你了，把我说的都记下。”

    小木精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目光透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若不是小幼崽在，她肯定早就把他抽飞了，下山就下山，干什么磨磨唧唧的。

    “嗯，”五常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等小木精反抗便又收回了手。

    “那，再见。”他说，声音里充满了未知的留恋。

    让巴不得他赶紧消失的小木精，挥手挥得都有些迟疑。

    不过这回，五常却转身走得干脆利落。

    落英的声音突然响起，她问：“小恣意为什么要藏起来，她干嘛哭得这么伤心？”

    “不知道，五常也有点奇怪。”小木精的脑袋里全是困惑。

    而下了山的五常，曾经以为那时候迎接他的会是死亡。

    可是在天书和神图的道术加持下，他有如神助。

    妖王苍澜及其麾下大将很快便被他一网打尽，残余妖魔再也构不成威胁。

    修真历，嘉和三百六十七年。

    他终于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凯旋。

    而归。

    佘恣意每日在山前等候，七百八十九天的日出和日暮。

    但远比她消息灵通的是落英，以及小琢玉。

    落英欢快地吹着气，漫山的落英树便下起了花雨。

    小琢玉隐去了身影，看着山前的两人久别重逢。

    “师父。”佘恣意轻唤了一声，笑容浅淡而明朗，“回来了就好。”

    “嗯，又让徒弟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五常笑着道，眉宇间全是轻松之意。

    然后，“小琢玉呢？”他问，“是不是还没学会说话？”

    佘恣意掩着嘴轻笑出声。

    小木精身形显露，目光充满了不满，把五常让她保管的塔顶丢了过去。

    “轻点，轻点，里面可是住着一位老前辈。”五常连忙接住放进自己的怀里。

    说的好像真的一样，小木精心道，呆会不是又要问她修炼的事吧？

    “混沌化生诀练得怎么样了？”五常问。

    果然，小木精翻了个白眼，小手一翻，遍地花瓣便开始了生根发芽，然后抽枝散叶，从第一朵的盛放到满树的争奇斗艳，不过短短一瞬。

    混沌化生诀第六层之枯落回春，第七层之朝花息时。

    小木精拍了拍手，有清风吹过，顶上花雨纷纷扬扬，再次飘飘洒洒。

    五常轻手摘下落在他肩头的一片，捏在指尖欣赏，真是好一个无中生有，向死而生。

    生与死的力量从来都是神秘又强大，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从一个孩子使出的招式里若有所悟。

    老龟的事应该很快就能解决了吧，他欣慰地想。

    然后，“继续保持。”他说。

    小木精“哼哼”了两声气音。

    落英忙着说服小琢玉再给她潇洒地开上几遍。

    小恣意满足的目光继续追寻着师父的身影。

    一切似乎一如既往，又归于寻常，谁也没有想过最后的分别会来得让人如此猝不及防。

    峰落塔全的那天，落英山突然雷云密布积聚了百里。

    五常只来得及对她们说出一句，“快走！这是天劫！不管成败，一定会有数不清的人修要往这里集聚！”便被兜头而下的雷霆包裹，瞬间没了踪影。

    佘恣意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无措，她楞在原地。

    铺天盖地的雷元之力无差别地攻击着落英山的每个角落，她甚至忘了躲避，皮开肉绽仍若未觉。

    任凭小木精使尽手段也无法将她唤醒，眼见小恣意身上的焦黑越来越多，小木精只好生拉硬拽，努力推着她一点一点朝着边缘挪去，沿途两旁，不断有落英树或被拦腰击断，或被劈作两半，落在地上砸出数座沉甸甸的深坑，绵延百里的霹雳雷霆，密集而又无情的降落，点点翠绿便失去了鲜活，星火之势，触之即燃，滚滚浓烟成了熄灭与燃烧的较量。

    落英花瓣随风四散继续最后的飞舞。

    顽强地向着山下挪移的小木精满身狼狈。

    五常生死未卜，小恣意失魂落魄，落英气微声渐，现在唯一还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然而那么多的人修，她打不过，绝不能让小恣意落到他们手里，所以逃，必须要逃。

    小木精咬紧了牙关，努力辨别着逃离的方向，她曾以为她对落英山，对五常不会存在什么感情，可沿途眼见所有熟悉的一切皆被毁灭，她的心里却在难过。

    落英，五常，小石头，小恣意，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哪怕五常每日只知道督促我好好修炼，哪怕落英每日只知道穷开心，哪怕小恣意每日只知道留下我一个人……

    “落英？落英？你回答我好不好？我该去哪里……”

    小小的木精艰难地拖着一条花青色的大蛇前进，重伤之下，小恣意自发化出了原型。蛇瞳紧闭，小木精很心慌，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天地早已变作一色，到处都是灰暗。

    半空浮起一只银亮的雷蛹，密密麻麻的雷元互相吸引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有人修御剑御飞行法器而来，目光敬畏地看向天上的异象。

    越来越粗壮的雷电在雷蛹上方不断浮现，似是要把这天撕开一半，一道又一道积攒着力量落在在雷蛹身上，越来越多的人修开始露出不忍之色。

    五常会平安无事吗？小木精最后看了一眼雷蛹。

    然后，按照山灵们的指示，拖着大蛇一步一步走向远离落英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