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红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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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陈子梅想着趁课间的时间去找周清杜约着明晚去吃个晚饭。

    刚刚在一楼转弯角处,陈子梅就和景明迎面碰上了。陈子梅没有对上她的眼睛,只当是意外撞到了。这几天她在教室里都是刻意避开景明的。

    但是景明好像是专程在这里等她一样。

    看到陈子梅掉头就走,她连忙上前挡在前面。

    “关果然现在不在海城,当年关家拿的赔偿款也不止五十万。”

    陈子梅抬眼对上她的眼睛,眼里是诧异,该不会是范天泽说的吧,但是他们不是相互看不顺眼的吗。

    “对不起,但是谢谢你……”

    陈子梅没有接她的话。估计现在池宁史是看到手机了,她把所有关于景明的视频全部都删除了。幸好,这几天是在学校,景明的视频池宁史也没有发送到别的地方保存起来。

    猜都猜到了,肯定是池宁史发现视频都不见了,来找景明质问。陈子梅没有动她和范天泽的照片,其实很大原因也是因为照片早就传出去了,删与不删没什么区别,但是传出去的视频不是完整视频。

    “说完了就好了。”陈子梅说完就想走。

    “关果然我认识。”

    陈子梅停下了想走的心思,“不止五十万是什么意思?”

    景明低头看了一下时间,现在离晚修还有四十多分钟,“换个地方?可以吗?”

    “嗯。”陈子梅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去了艺术楼楼外的一个谢斜草坡上。

    不管是信还是视频,关家人都看到了。他们骂着关语然和池宁史她们,后来他们拿到了五十万,初中就没有被怨了。再后来他们拿到一个重点初中的入学名额和另外补偿的六十万,就只剩下关语然被骂了。但是他们又感谢着,这也算没有白养,一下子就回了本,还赚了一把。

    差不多一百多万,关语然的骨灰盒只值五十八块。

    从头到尾,疯的人就只有关果然。那天得到关语然跳楼的信息,她平静地回家,平静地去认领,平静地看着父母争选更便宜但又不能失体面的葬礼,平静地看着那红红地钞票一捆捆随着那几个数字跑到银行账户里面。

    关语然走了两个多月,关果然就像平常的那样上课下课放学回家,只是她不再动那个房间里任何关语然的东西。

    直到那天,家里人嫌晦气准备把关语然的东西都丢了,也准备重新装修一下房间。

    关果然也是平静如水地偷偷收拾着关语然的东西,直到看到那个放在抽屉里的笛子,她崩溃痛哭。但是依旧收拾着所有东西,她的手机里的保存着那张照片和那些视频,还有他们和他们所有的罪恶。

    “自从她妹妹出事以后,她也变得很奇怪。等到中考完后,她就跟我提了分手,也就没有后来了。再联系时,她的父母已经把她送到外地去读中专了。”

    陈子梅没有说话,她知道有很多不上心的父母,但是像这样充满买卖借贷的家庭关系让她无法想象。

    她可能能理解关语然当初站在高台上的感觉,但又有多少人能体会到关语然一步一步走上楼的心情。

    “陈子梅,我们去告诉所有人,是池宁史干的,你和范天泽什么都没有发生!”

    “告诉所有人,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想到同一个结果。不管是哪一种,里面真的没有最开始的真相。我们的真相就是事情最简单的那样,但是里面不会有任何受害者。”

    “对不起……”景明红了眼眶,她的眼神变得犀利,“我会……帮你的。”

    陈子梅苦笑着,“无所谓了。”

    宿舍的浴室狭窄压抑,水流声被外边的嘈杂声相互压盖着。

    很多……眼睛都在看着,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她冲洗着,忍不住眼泪的流淌。

    忍忍?快高考了。

    还好,过两天就要回家了。

    还好,过两天就要回家了。

    这次的回家,给了陈子梅当头一棒。

    就在吃完晚饭的空隙,何福花还在用手机给陈子杰的班主任发信息。

    “那个初中的家长群这两天发了很多东西。陈厚勇,你看到了吗?”何福花扫了眼在茶几上悠闲的泡茶的陈厚勇。

    “我又没进家长群。是小杰的还是子梅的?”

    “就是之前的那件事。子梅初中那时候的那件事,还热闹过段时间。”

    “就是那件,怪可怕的。”陈厚勇边斟茶,边感慨。

    “现在的孩子都难教,唉……苦的都是父母。”

    “不就是,不懂父母苦心。要是我有那样的事,丢脸都丢尽了。”

    ……

    他们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讲着,像是在讨论着宏伟建业。同时又不忘了在一旁敲打着陈子梅。

    陈子梅没有插上他们的话,只等后边插空的间隙,问了一嘴,“正常的生理问题有问题吗?”

    “女孩要纯净点,乱想什么。”

    陈子梅不语,只是想到了前几年的一件小事。

    那时候她才读六年级。

    那天她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广告,是一个关爱父母的广告。婴孩初长,父母健壮,一帧一帧画面闪过,少年已成,父母已老。片尾所出一行大字:爱是在慢慢地等待。

    这行字记在了她的心里。

    她用毛笔写了下来,为这个广告的含义深有感触。

    墨还是湿的,她将纸放在了窗台上,阳光晒满了姜黄在纸上。

    到了晚上,纸上只剩下昏暗。

    何福花把纸收走,喊来了她。她看着何福花严肃的脸色,她听到那个声音。

    何福花说,那张纸她帮她扔掉了,说陈厚勇看到了那张纸说了一嘴什么的,以后不要有这种东西,小小年纪不要乱这种东西。

    陈子梅懵圈,久久没有讲话。那时候她以为这种对亲情露骨的表现也是不好的,再到后来她便自知了。

    再到现在陈子梅还是很失望,她很害怕当那些事情真正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他们会是怎么样的。

    当伤人的话从平时会对她嘘寒问暖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这才是暴力的最大力度。

    她不想去赌也不敢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