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记忆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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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种瓜的那些事

    山里的地,多数都贫瘠,土层很薄,到处是小石头,庄户人的老几样庄稼都长不好。

    麦子在秋天刚刚犟上的时候苗还出的可以,冬天也泛着绿色,开春之后耐不住旱长着长着就干死了,能活下来的三三两两,麦穗也不大。

    棒槌子出苗就很困难,哪怕是补了苗长着长着也都面黄肌瘦,不能说颗粒无收,总之是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棒槌子骨头上的棒粒就像老太太的牙,缺了一个又一个,稀稀拉拉的。

    种豆子也是白瞎,长的稀稀拉拉,有的甚至握起来割都费劲。豆荚总是长不大,豆子干瘪的不行,晒起来的豆子换豆腐(农村做豆腐的推着豆腐耙栏走村串巷,庄户人没有钱就拿豆子换豆腐)人家都不乐意要,自己磨豆腐也不出货。

    这是小时候家乡那边土地给我留下的最深的印象,那时候爷给我灌输的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指着这片地没有出路”。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辈们无可奈何,没有其他出路和活路的他们对这片土地从未放弃,也无法放弃。他们对这些地有感情,据说老家这一片的地都是先祖们一点一点开荒开出来的。石头缝里抠土,石光帘上堆土,一点一点成了现在家家户户种的地。他们基本没有大块的,一米左右宽,长短不一,最短的也就一两米,一块一块的散落在山梁上、山坡上、沟底里。

    我们不能改变天,不能改变地,只能被动的去适应,无奈中的无可奈何是那般的无助。

    庄户人的四季,分明。庄户人的四季,是二十四节气,一如小满和芒种,每个节气都有每个节气该做的事。

    那些不适合种庄稼的地,在该播种的季节由于没有其他应季的作物以种还是无奈的被种上庄稼,即便收成不好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到了可以种地瓜的季节就被栽上瓜(地瓜),也有了我和种瓜的那些事。

    春天和秋天都可以种瓜,为了多一个季的收成,我们都是收完麦子种麦茬瓜,收了麦子后把那些最差的地埠上瓜沟,栽上瓜。南梁和下沟里的长溜子地基本都会栽地瓜,去这些地方的路远,还不平。

    村子里缺水,栽地瓜的水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挑,娘会去柳树汪、石瓮、井上,最远的时候要到几里地外的站泉子。山路难走,印象中她就那么倔犟的硬挺,有气管炎和哮喘的她用孱弱的身躯挑着村子里最大的一担罐一趟趟的走着崎岖的山路,踩着滑出啦的碎石头硬是挑出了一地的大地瓜,晒成瓜干子卖成钱撑起了家里的半边天,代价就是后来的腰疼、腿疼、半月板损伤和类风湿。

    我们种的都是笨地瓜,红皮白瓤,每到秋天种了的地瓜会被我们切成瓜干就地晒到地里、山坡里、石光帘上,最终卖给贩子。

    切地瓜干的瓜擦子是爷自己做的,一块大木板加两根木条和一个刀片,爷抓地瓜,娘用瓜擦子切地瓜干,一堆一堆的。我和弟弟就负责把瓜干子摊开、晾开,我们边晾边吃,笨地瓜哏哏的,没啥口感,偶尔会有那种带着一条紫色的线的地瓜,那个最好吃,甜甜的、脆脆的。刚切的地瓜其实不好吃,最好吃的要数地瓜晾了一天之后,软软的,不再那么哏,甜度也更高,我和弟弟只吃那种带着紫色线的。

    我们家只种笨地瓜,没舍得种黄瓤地瓜和红壤地瓜,每次看到人家冬天煮地瓜吃就馋的不行,还好姥娘会种,年初二走姥娘家总能带回来一些。

    一晃三十几年过去了,地瓜品种换了一茬又一茬,我家也很久不种地了,偶尔种也就是自己栽点黄瓤、红瓤地瓜自己吃。原来种地瓜的地不是栽上了杨树就是栽上了香椿树,他们都是摇钱树,尤其是香椿,春夏秋都可以卖,夏天秋天甚至十几块钱一斤。

    或许是受小时候的影响,我在现在的家后面山上也开了一小块属于自己的地,平时栽葱、栽地瓜,还会种点洋柿子、地黄瓜。每次去那块小地里都能让我远离尘嚣,放下一切,感觉是那么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