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疾风一般，他毫无滞塞地在密集的敌群中穿梭。如同镰刀一般，他毫无遗漏地割下每一根站立的敌人。

    每前进一步，都有一名、三名甚至五名敌人在他身前、身侧和身后倒下。拳、脚、肘、膝、肩，或者掌切咽喉，或者拳打死穴，或者指戳双目，或者脚踢下阴，或者肘击胃脏，或者肩顶下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精准地打碎敌人的要害，每一个动作都能借着反作力转变为下一次攻击。

    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狠，以至于TTT也难以控制，所以他的每一击轻则断骨折筋，重则断肢碎体。

    清爽的疾风奔流迅速转为狂猛的腥风血海，一次次肉眼难见的攻击带起一道道弧形的血线，泼洒在昏黄的墙面，宛若写意的血墨山水。

    终于，他再也撑不住生命透支的巨大副作用，浑身抽搐地跪倒在地。

    此时，最后几名四肢残缺、身体碎烂的敌人才依次倒下。

    五十三秒。齐泽记下这个时间，将其作为重要的实验数据刻录进记忆光盘，随后便在千刀万剐般的痛苦袭来之前干脆地掐断了自己的意识。

    另一边，从门内冲出来的吴敌等人已经被恐惧与惊悸所震慑，缓慢地接受着眼前的现实。

    在这条龙卷风绞肉机一般的血腥长廊内，残碎的手、臂、脚、腿、脏器、头颅、肠子、脑浆均匀而粘腻地铺洒在每一寸平面上，真正诠释了何为“尸山血海”。

    而那具唯一完整的血色身躯，正躺在浓稠的血海中，无声无息地抽搐着。

    那只看似奄奄一息的生物，刚刚在一分钟内杀死了六十三名干练的亡命之徒。

    无论它是什么，都不可能是人类。

    它是......

    人类的天敌。

    吴敌身后，那几名杀人不眨眼的枪手已经陷入不可逆的疯狂。

    一人狂笑不止，大声叫着“都是假的！你骗不了我！你杀不了我！”，然后将冲锋枪的枪口塞进嘴里扣动了扳机。

    一人跪倒在地，凄声哭号，手脚并用地爬进那片血海，捧起一坨坨残碎的内脏就是一顿狼吞虎咽，仿佛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珍馐美味。直到被一截肠子噎死，他都保持着喜极而泣的陶醉表情。

    一人勉强站立，只是身上的颤抖越来越剧烈。

    吴敌回首看去，心里竟浮现一股得救般的狂喜，双眼更是难以抑制地流下感动的热泪。还是有人能和我一起面对那个东西的！我......

    接着，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最后的手下翻起白眼，口吐白沫地瘫倒在地，浑身如脱水的鱼一般猛烈抽搐，身下屎尿屁齐出，不一会就再无任何动静。

    “呕！！！！！！！”

    吴敌再也承受不住，跪在地上狂呕不止。他呕出了午饭，呕出了早饭，呕出了晚饭，呕出了胃液，呕出了血，呕出了半生的自大，呕出了半生的懊悔，呕出了虚假的勇气，呕出了残存的尊严。

    最后，当他战栗着站起身时，支撑着他的只有仇恨。

    刻骨的仇恨。

    摘下墨镜，随手扔在一边。

    “......你这怪物......”他细细地呢喃着，面色如死人般苍白，丝毫不去顾及嘴边的污物与涎水，无神的双目死死钉住那具一动不动的躯体：“杀了你......杀了你......”

    混沌充盈世界，嘴巴撕到最大。

    几十把各式各样的枪支颤颤巍巍地从血海中漂浮起来，挡在他的眼前。

    “......停下。”

    战栗的躯壳缓缓转身，看向身后那跪倒在污物之中的念师。

    马克一手撑着地面，一手颤抖着伸出。他的肉体因精神冲击和呕吐而虚脱，但他的眼神却在虚弱之下刻着坚定。

    “那是只怪物。”吴敌冷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合拢自己的嘴巴：“不要阻止我。”

    念师轻微但坚决地摇了摇头：“他不是。”

    “你太弱了。”吴敌的神色平静地如同陈述事实：“只需要轻微的振动，这些枪就会掉落。”

    “你可以试试。”马克的嘴角抽动着上扬，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我只需要一把。”

    吴敌俯视着他，无神的眼里只有漠视。

    “如果你能开枪的话，不会等到现在。”

    马克的笑容僵硬了。

    一把珍珠色的小巧手枪顶住了吴敌的太阳穴。

    那是一把S&WM3913LS，最佳有效距离为7米。抵近射击的话，即便是以抑止力微弱著称的9mm手枪弹也能轻易射穿一颗头颅。

    身着红棕色优雅西装的银发老妇人走到男人身侧，脸上带着阴沉的笑意。

    男人冷冷地斜视着她，他的耐心已经快到极限了。

    “杀吴家家主，你担不起。”

    “我担不起。”老妇人嗤笑了一声，看着他如同看一个死人：“不过，杀你的人，不是我。”

    她举起皱纹密布的双手，那里空空如也。

    “砰！！！”

    男人无神的双目终于现出几分惊愕。在身躯倒地的途中，他用尽最后的意识偏转了脑袋，看向那个取走他性命的人。

    黑裙长发的少女面色冷漠，双目涌动着复仇的狂焰。她笔直地站着，手中握着那把珍珠色的手枪。

    什么时候？？？

    少女侧退一步，让男人抽搐的身体毫无阻碍地坠入地狱。她蹲下身子，看着男人临死前那张因惊疑而扭曲的脸，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仁慈地给予他最后的答案：

    “在我舔出那幅预言前。”

    至此，吴情当时的预言，完全应验。

    年老的追命人小心翼翼地绕过一滩滩污物和一块块碎木，看着虚弱跪地的马克，竟露出心疼的表情：“噢，孩子，你怎么成了这副德行？”

    她伸手将马克拉起来，动作轻柔，就像奶奶拉起不慎摔倒的小孙子。

    即便马克已经吐到虚脱，脸上也不禁泛起一分尴尬。

    “呃，艾米莉，我没事，我很好，真的，我自己站起来就行。”

    他坚决地拒绝着进一步的帮助，只想和这老妇人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他之前求艾米莉帮过忙，过程十分顺利，结果令人满意。

    而艾米莉索要的报酬，是让马克在她怀里撒半个小时的娇，期间至少叫她五十声“奶奶”。

    翠茜的情况倒是还好。她老老实实地蹲在墙边，捂着耳朵，紧闭双眼，把自己关在安静的黑暗中。直到一只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哆嗦了一下睁开眼睛。

    “都结束了？”她强作镇定地问，眼睛非常克制地不向那条血色走廊瞟。

    “暂时吧。”马克勉强笑了一下。虽然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了，但他依然无法肯定那名漂亮的长发少女究竟是敌是友。

    “墨镜呢？他怎么样了？”翠茜定定地看着马克，她半点都不想去自己确认这件事。

    “呃，应该还活着吧？”马克很快就明白小姑娘问的是齐泽而不是那支被随便甩飞的墨镜。他虚着眼睛看向那具血泊中的身躯，它已经停止抽搐了。

    希望这是他快要醒过来的征兆......哇噢！

    马克面露惊色，嘴巴微张地看着面前诡异的场景。

    那名长发少女轻巧地踏入血海之中，如跳舞一般旋转着绕过纵横交错的残肢碎肉，黑色的裙摆微微扬起，好似一朵血海中的墨莲。跟随听不见的音乐，她不紧不慢地舞动着，并随着曲终，自然而然地来到那具躯壳的身边。

    她纤长的双臂如收拢翅膀一般向后轻扬一下，接着便优雅地跪下，捧起那颗赤红的头颅，将他放在膝上，轻轻擦去他面上的血污。

    看着那张俊朗而苍白的脸，少女缓缓垂下头，一点点靠近。

    “我是该感谢你，给了我自由的机会？”吸血鬼般的暗红色嘴唇贴近了男人的耳畔，轻轻地、一点一点地磨蹭着耳廓上细小的绒毛。

    “还是该杀了你，为了我死去的父兄？”朱唇轻启，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分开，叼住了那依旧残留着血液的耳垂。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一道虚弱的人声响起，膝上头颅的双眼缓缓睁开，疲惫、温和而又有些玩味地看着微微愣住的少女：“为了香港美丽的明天和吴家光明的未来。”

    “啪。”

    吴情毫不犹豫地给了齐泽一个耳光，然后撤回膝盖，站了起来，任由那颗脑袋砸回血泊里。

    不远处，艾米莉看着红色走廊里那两个模糊的人形，心里没有害怕，只有好奇。

    她有严重的近视眼，不戴眼镜的话，照镜子都认不出自己。

    在老妇人的脚边，一部手机缓缓滑出吴敌的裤袋，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

    “未接来电（17）‘黑鬼’”

    吴家饭庄的大堂灯火通明，十余名守卫呆若木鸡地站立着，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

    一只黑色的手伸进了黑色的棺材，轻轻抚摸着吴刑的额头，接着便聚指成簇，从那块填补好的缺口挖了进去。

    一阵搅动过后，沾满灰白色脑浆的黑手缓缓抽出，指尖捏着一个小巧的酒杯。

    让人记不清长相的黑人随手抽出一只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手，然后将那只涂满了脑浆的酒杯递给了一名面容苦涩的光头男子。

    光头男子身侧，站着面带疯狂微笑的雅各和一名浓妆的艳丽妇人。

    妇人那套着半透明黑丝的脚上，穿着一双金红色的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