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琢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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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唐家堡三人

    唐家堡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如同世界上大部分好的地方一般,这里也有着巍峨山峰、清澈湖水,还有着友善而平和的人。

    无论其他地方的人到底对唐家堡、对唐门、对唐家、对蜀地如何诋毁和厌恶,蜀地的人依旧爱戴着他们。

    所以唐家所在的唐门,唐门所在的唐家堡,是很好的地方。

    唐傲很相信,尤其相信,所以没有人能说唐家堡不好,它绝无半分不好的地方。

    于是为了这般好的地方,唐傲今日仍在练剑。

    在那日,行无疆胜柳枝之日,无人知晓行无疆用的是何种武器,唐傲亦不知晓。

    于是他便猜。

    猜行无疆使的是剑。

    这说起来倒也着实有趣,既然不知行无疆使的是甚么武器,那猜他使的剑又有何用?

    唐傲却不同,他是天才。

    他当然可以猜,老天爷也给他猜的机会,他便猜,猜柳枝使的是什么剑法,猜行无疆使的是什么剑法。

    他已有成千上万个答案,他便把这些答案一一练习,一一模仿。

    但这仍是不够的。

    行无疆当日用了三招,柳枝亦拼了三招。

    柳枝拼了三招,他亦问了三个问题。

    其中的第一个问题,柳枝问行无疆:“你觉得自己已经超然了么?”

    行无疆没有答他,但行无疆的心中却知道,无情无义有剑,有情有义亦有剑。

    他远远称不上超然,他只是位被困在过往影子里的人。

    他亦需要情,用情方可驱剑。

    剑是君子,君子有很多种,自谦、自省、博学、博闻……这些都是君子。

    但唐傲还未需要用情,他还未用到情。

    所以他的剑还不够,直到有一日他的剑够了,方才比得上、称得上天下无双。

    但不是今日,亦并非现在。

    而唐缺,便早已准备在他的身后,偷偷摸摸推上一把。

    唐缺的心,是唐玉和唐傲从未摸透的,无论是唐傲的狂还是唐傲的冷,都未曾理解过唐缺。

    更遑论刚刚苏醒的唐玉。

    唐玉是前几日醒的,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问这是哪里。

    他知道这是唐家堡。

    他也没有问我还要多久才能好。

    他知道这是个无用的问题,问了也不会让自己好得更快。

    他也没有问李玉堂在哪。

    因为他不是死了复生,而只是无法动弹。

    他刚起身,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亦连饭也没吃上一粒,他只说了一句:“把账本和日志给我。”

    唐玉甫一苏醒,他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但他却废寝忘食般阅读了一整天的账本和日志,仿佛只有这些纯粹的信息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他又怎么能安心呢?他出去到昏迷到苏醒的这段时间里,江湖、武林、唐家堡中都发生了何种何其多的事情,他又怎么能安心!

    他从未敢放下自己悬着的心,因为有一个人还没来找他。

    唐缺。

    唐缺从未、从未、从未来寻他,哪怕现在只是过了一天,唐缺没来寻他也让唐玉感到慌张。

    这种慌张不是因为他害怕唐缺,也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失宠了。

    他在害怕的是,唐缺还未前来阻止,而这证明他所做的竟全是错的。

    只有唐缺前来阻止了,唐玉方可相信自己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只要唐缺一日未曾出现,他便一日都要如此。

    唐缺很喜欢给别人一个机会。

    一个犯错的机会。

    但犯错的机会出现,是建立在另一个选择是正确的前提下。

    所以,唐玉知道,自己还未曾做到正确的选择。

    他终于吃了些食物:炖到烂糊的鸡肉、猪油和豆油混在一起煎熟的鱼、大片漂浮着菜叶子的枸杞汤。

    还有一大碗米饭。

    他很快就吃完了。

    这些东西绝称不上美味,甚至连最平常的家常炒菜都不如,但这些东西可以让他恢复得快些,所以他吃。

    他从不在意自己吃的是好是坏,与他两个哥哥不同。

    “大倌,真的不去……”

    唐缺还是低头吃饭,身边的人同他搭话他也不理,他埋头吃饭,似乎没有任何东西比吃更重要。

    直到咽下了喉咙的所有东西,唐缺方才抬头,细细擦干净自己的嘴角,将所有食物尽数咽下,道:“你知道么,这次的菜很合我的心意。”

    他身边站着的那人道:“那便让厨房多出些。”

    唐缺道:“但现在我胃口不好,我已经吃饱了,吃得很饱了,可桌子上还有饭菜。”

    那人没有说话。

    唐缺又道:“你是否知道我是个好客的人,愿意将饭菜同别人一起吃?”

    那人脸上的汗终于滴下,他道:“您是。”

    唐缺道:“不,我不是。我不喜欢别人与我一起吃饭,这样我的菜总会少些,我的菜少了,我肚子就会饿。”

    那人道:“是。”

    唐缺道:“你也应是知道的,我不能饿,我已经是足够的瘦了,再瘦下去,我恐怕已要脱相了。”

    那人道:“是。”

    唐缺道:“那你觉得,我应该继续撑着肚子吃下去,还是应该晚些再吃?”

    那人道:“我不知道。”

    唐缺道:“你知道,你肯定知道一个法子,就是我不吃饭了,还能再胖回来些。”

    那人已跪下,他已不敢言语。

    唐缺道:“是了,你现在是已经知道的了。”

    那人还没有说话。

    唐缺已轻轻地用绢丝擦干净了自己的手,再用水盆清洗数遍,再擦干了自己的手。

    地上跪着的那人只一味跪着,不敢动弹半分。

    唐缺微笑着道:“现在我告诉你,吃不下了就不应该吃,吃得下便继续吃,倘若吃得下了却不吃,是笨。”

    “吃不下了继续吃,是贪。”

    唐缺的腿已在不知何时跨过了门槛,他朝着喧闹的大街走去。

    唐傲并未关心唐玉,他的时间已不允许他关心唐玉。

    他已能察觉到,自己在剑术上的一丝丝缺失,这一份缺失,需要很多东西去填补。

    唐傲的傲不允许他输,唐缺也不允许他输。

    雷有德的霹雳,到底是如何?雷有德此人,到底是如何?

    唐傲一概不知。

    但唐缺,已准备继续给他们二人,加上注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