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到老李的脸上，将他面上的惴惴不安一展无遗。

    见几人的目光各自带着不明意味投向自己，他索性豁出去了，直言道：“只要你肯卖，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老李你……”俞教授闻言愣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阻止，但嘴巴张了张，到底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老李的心思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了，就好像他对于《全唐诗》的执著一样，老李在旃檀佛像的寻觅上可是倾注了毕生的心血。最难过的年代，他一边农场干活，一边一家一户地找寻佛像可能存在的线索，一年又一年，风雨无阻。

    要论这份锲而不舍，连他都自愧不如。在俞教授看来，老李怀里抱的不是一尊佛像，而是对整个家族的交代啊……

    王诗雨跟王大强也被老李豪迈的话惊住了，面面相觑，相互又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同样的情绪。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雍正年间的佛像，除了年代久远外，还有信仰的加持。虽然系统没有给出价格，但王诗雨心里明白，一旦有机会留到后世，这尊佛像肯定比米友仁的画作还要值钱。《五洲烟雨图卷》尚且能卖到一万的市价，旃檀佛像只多不少！

    但俞教授方才隐匿未说的话都融合在了表情里，王诗雨也明白。只怕眼前这个老头子，为了寻找旃檀佛也花了不少冤枉钱。某些时候，小王同学的同情心还是挺泛滥的，尤其是对她眼缘的人……

    “李爷爷，这尊佛像是藏在一个柜子里的，这会儿被我拆了，废品站肯定不能按照家具的价格收了。这样吧，您就给我这个数。”王诗雨将无根手指伸到他眼前，说道。

    “五万块吗？”老李低头琢磨了一下，后槽牙一咬，对向王诗雨，“可以！不过一时半会儿我没那么多现钱，等我把手头上收的东西出掉……”

    这年头能像他们一样玩老物件儿的，哪个不是身家丰厚的？人人都说万元户少见，但不过是他们比较低调而已。老李虽然到现在才发现旃檀佛像，可前几年也低价捡漏了不少玩意。有好些人可是虎视眈眈盯着他手里的物件，就等他出手了。

    最先笑起来的是俞教授，紧跟着王大强也咧开了嘴，王诗雨抿着唇，眼神晶亮地看着老李。

    把老李看得心中发毛，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我说的五分钱！”王诗雨滚到王大强身上，嘻嘻笑道，“李爷爷，您看着我就那么像见钱眼开的人吗？”

    什么？！五分钱？！

    老李“嗖”地一下从沙发站起来，“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哥收柜子花了两分钱，废品站收购木材是一分钱一斤，”王诗雨掰着指头算给他听，最后总结，“满打满算差不多也就五分多钱，给您抹个零算个整。”

    王诗雨家里头的情况老李并不清楚，不过从俩孩子的穿着来看，最好也就不过是个普通人家。所以在王诗雨最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老李还真觉得就是孩子的戏言。可王诗雨此刻的表情并不违心，透露着无比的真心实意。

    他又将目光转向沙发上看着稍微老成一些的男孩，男孩赞许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迎上他的视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老李的眼光瞬间就变了，他激动得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眼底又浮现出泪光，不过这一回，带着的是无尽的感激……

    “这份恩情我老李记下了！”老李拍着胸脯，脸上的肉抖了三抖，保证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找你李爷爷，我保管给你们都办得妥妥当当的！”

    当然，老李也没打散真按照王诗雨说的只给五分钱。他趁着俩孩子不注意偷偷打听了人家的情况，这一听，又心疼得不行。但又对俩孩子生出了些许钦佩。试问这种情况如果放到他身上，肯定是不会像孩子们这般洒脱的。

    “老俞，我感到惭愧啊！”老李捶头顿足，后悔起来。

    俞教授斜眼瞧着他，“得了吧，你就别讨了便宜还卖乖了！”

    最后，老李摸出了兜里带过来的两百块大钞票，又死皮赖脸先跟俞教授赊了三百块，凑足了五百块交到了王诗雨手里。王诗雨本来还想推脱，但老李死活不同意，直言她要是不收下，这尊佛他也不要了。

    俞教授在一旁抱着胸看着他拙劣的演技，渐渐浮现出一丝冷笑：你嘴上说着不要，拿着东西的手敢松一松吗？

    回家的路上，王诗雨叽叽喳喳地跟小鸟一般，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倒是王大强有些沉默，只在妹妹停顿的时候稍微搭两句话。

    “哥，你怎么了？”王诗雨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问道。

    王大强摇了摇头，今天带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先是来的地方、再是见到的人，还有那些人随口就是以万为数的钱财，轻巧得就跟他嘴里的三分、五分一样。

    还有妹妹……

    二丫在这些人跟前没有一丝惧意，还能侃侃而谈。那种由内向外透露出的神采，让王大强有一瞬间觉得她好像是陌生人一般。

    “你……为啥这么看着我？”被王大强的眼神盯得心中发毛，王诗雨讨好地露出笑容，拉住了他的手。这一拉，小女儿姿态尽显，又有了一些从前王二丫的影子，让王大强又迷糊起来。

    不过此刻，他心中还考虑着另外一件事情。犹豫再三，他对着妹妹说道：“二丫，你说我要不要把家里的作坊再扩大一点？”这个主意他琢磨了好些天。现在他就等于是个中间商一样，穿梭在收东西和卖东西中间，赚的微薄的差价。

    可王诗雨赚钱就不一样了，她竟然能将别人不要的东西直接卖出巨额高价。这些日子眼看手上的钱越来越多，王大强也有些心动。

    直到今天他亲眼看到了，心底的小枝苗再也摁不住，直破土壤伸展成为大枝芽……

    王诗雨诧异偏头，心有灵犀一般说道：“你想开废品收购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