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强哥的妹妹？”小毛头们呼哧呼哧地围了上来，眼睛晶亮地看着她。

    王诗雨反问：“你们认识王大强？”

    为首的小毛头得意地笑，“大强哥可好了，每次来都会给我们带好吃的。”又瞅了一眼她插在兜里的手，小眼珠子转了转，抬着下巴问，“你带什么来了？”

    王诗雨又想翻白眼了，不是说这年头的人没多那么花花肠子吗？怎么连村里的孩子们都跟人精似的！可不能助长这样的歪风邪气，她把兜子从里头拉出来，又摊开手，说道：“啥也没有！”

    小毛头们不相信，自己动手过来扒拉了，发现她确实什么都没带，满脸扫兴地又重新蹲回地上，不愿意搭理她了。

    “喂，没带东西就这副表情？亏我刚才还教你们数学题呢！”王诗雨轻轻地点了点为首小毛头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

    小毛头捂住脑袋，回嘴道，“我不叫喂！”大约是撇到她眼底的警告，缩了缩脖子，又小声地说了句，“你、你可以叫我二毛。”

    王诗雨改叩变摸，五指挠了挠他的发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在村子外头只看了个大概，走进来了才发现，这村里还有个大广场。今日艳阳高照，晒了不少玉米棒，乍一眼看过去黄澄澄一片。

    “二毛，大强哥哥生病了得在家休息，所以姐姐代替他来收东西。”王诗雨收回视线，认真地对二毛说道。

    二毛一愣，“生病？大强哥病得很重吗？”

    那脸上的关心和担忧不似作假，王诗雨的心软了几分，说话的口气也好了不少。她摇了摇头，不给孩子的心里增加负担：“不是什么大事。对了，平时大强哥来的时候都收些什么？”

    “啥都收呗，”二毛说着，又斜起眼睛瞟她，“你想要啥？”

    她想要的东西可多了，系统图册厚得跟新华字典一样，除了那一枚被抵押出去的大龙邮票，其余图案还都灰蒙蒙的等她发掘。

    王诗雨琢磨了几秒钟，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哪一家有旧书可以卖吗？”

    “书？”二毛跟小毛头们面面相觑。他们家里头都是祖传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别说看书了，大字都不识几个。整个村子里唯一还算有点学问的，也就村尾的那个老学究了。不过那老头的脾性很古怪，二毛他们都不愿意跟他打照面。

    可眼前这个姐姐又是大强哥的弟弟，二毛为难地咬着嘴唇，纠结再三终于下了决定：“我带你去老学究那儿，但他给不给你书我不敢保证……”

    “行行行，你带路，其余的我自己解决！”一听有机会，王诗雨瞬间喜笑颜开。

    老学究的房子在村子最里边，小三轮嘎吱嘎吱爬了一段陡坡，停在了一个破屋子前。如今还在严冬里头，房子上的窗户却破了好大一块，勉强用着几层旧报纸糊了糊。

    二毛神色复杂地看了王诗雨一眼，怯怯地挪动了脚步，敲了敲门。没人应，他又加重了力道喊了起来：“韩老头，你在家吗？”

    旁边跟着的小毛头等不及了，在旧报纸上捅了洞，扒着窗框往里瞅。这一瞧被吓得脸色都发白了，不等跳下来就惊叫道：“死人了！”

    王诗雨也被唬了一跳，拨开他向里看去。就见靠墙的床边，一个人上半身半趴在杂乱的麦秸屑上，下半身又拖在地上，身上的夹袄半披着，光着脚不知死活。

    坏了！她脸色大变，来不及多思考，让黄齐生把小孩子们拉得远些，抬起腿就大力把门踹开。“砰——”地一声，门板应声倒地，她立刻冲到屋子里，手指探到那人的鼻子下……

    还好，微弱的鼻息喷在她的指腹上，王诗雨瞬间松了一口气。一扭头，想喊人过来的帮忙的时候，就见大家的目光都复杂地在门板跟她身上来回扫视。

    “别看了，赶紧去叫人！”王诗雨一声大吼，瞬间拉回了众人的思绪。

    ……

    韩瑞春做了场梦，梦里的他正拿着步枪在战场上厮杀。弹药不充足了，又得班长一声令下，他拉开手榴弹，双目圆瞪着嘶吼一声向壕沟里冲去……

    “他醒了！”被委派看着他的二毛叫起来，惊动了在外头跟大人说话的王诗雨两人。王诗雨微微探头，对上一双浑浊的眼。她咧嘴一笑，伸手打了声招呼。

    说救人，她只会两招：掐人中和灌糖水。一招不行换另一招，纯属死马当活马医。误打误撞还算是对症下药，二毛喊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来一看，根本没什么大毛病。纯粹是饿出来的低血糖！

    等大部队都走了，小老头估摸着也是很不好意思，讪讪地对着王诗雨一笑，说道：“你是大强的妹妹？谢谢你啊……”

    “您知道我哥？”王诗雨很讶异。

    韩瑞春点头：“大强是个好孩子。”王大强头一回来村里，收的就是他这儿的旧报纸。韩瑞春出生于民国时期，早年间家境富裕。后来炮弹炸到了京城，他被搞得家破人亡，牙一咬就加入了革命队伍，但到底，还算是个文化人。跟王大强熟悉后，知道他对知识的渴望，每回大强来的时候，就到他这儿看书学习。

    这些事要不是今天从韩瑞生的嘴里说出来，大概这辈子王大强都不会跟王诗雨提起。小王同学低垂着头，黝黑的眸子盯着脚底下的泥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从她捏紧的拳头可以看出，大概心里是不平静的。

    “二毛说大强病了，他怎么样？”大约是气氛太过沉闷，韩瑞生岔开话题又问道。

    “他不碍事。”清了清发干的嗓子，王诗雨勉强露出笑容，又见他还是一脸倦容的样子，说道，“那您歇着，我就不打扰了。”

    “等等——”

    韩瑞生连忙叫住她，“你把大强看的书带给他，最上面的那个就是。还有……我不喜欢欠人情，你今天救了我，也去挑两本吧，算作我给你的谢礼。”

    王诗雨顺着他的手势看去——

    好家伙！先前还没注意，这屋子里竟然还有个全是书垒起来的半米高书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