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 序幕-黑妖精之乡 第十章 (中)
契拉很想耸肩,无奈身体被禁锢得太严实了,连闭合嘴唇都办不到。他只能放松自己的水泡眼,尽力用无辜的眼神来表达自己对目前处境的感受。看守他的只有三个年轻人,在他们冷竣的神态下,契拉无法判断自己的命运——不会就这么死了吧?他为自己的命运暗暗的担忧。
沉闷并没有持续很久,远方出现了一个身影,不紧也不慢的向这里走来。守备契拉的三个年轻人立刻迎上前去,契拉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能动了——然而只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年轻人移动。
“长老。”年轻人行礼。
来人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俘虏。他从来没有见过仪表如此邋遢的人……这个蓄着暗红色的大胡子、眼袋肿胀的人并没有引起森林之主的好恶。他注视着俘虏片刻,语调平静的开口:“我是这座森林的主人。如果我没有记错,魔族不应该闯入这里。”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夜森林之主?契拉的眼球无法转动,他只能维持着被俘时的古怪姿势,在目光所及内判断这个极具分量的来人。夜森林的主人看起来非常的年轻,肤色白皙,仪表堂堂。他那湖水蓝的眼眸深幽无比,浑身散发着一股森林的气息。契拉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尽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无辜:“森林?噢……请问这座森林的名字是?”
森林之主的情绪显然没有为俘虏的无赖而起波动:“这里是夜森林。”
“啊!”契拉发出连续的惊呼,“啊!真没想到!”
森林之主平静的等待下文。
“我是跟着人进来的。”契拉说的是实话,“出于对美女的好奇,我跟着她来到了这里——啊,如果我知道这里是夜森林……”
女人?森林之主的神态依旧没有表露出诧异,只是将目光转向了看守契拉的人。三个年轻人摇了摇头,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回答:“苏里那恩只抓到了他,没有看到其他人。”
苏里那恩?是抓住自己的那些古怪生物的名字吗?契拉想着,插口说:“我在森林外面看到了一位女性。恩,非常美丽的女性……在这样一个夜晚,她独自进入森林……看到她的人一定会做和我一样的事——那就是跟在她的身后……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呃,这个好奇心似乎应该归类为偷窥。
“我叫契拉。”为了显示自己的真诚,他补充。
“这位女性现在在哪?”
“她比我先进来——我自己当然不可能找到这里。来到这个山谷后就失去了她的踪迹。”契拉回答,“从对美女的好奇心中清醒过来后我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迷路了。我没办法自己回去,只好到处乱闯,希望能遇到山谷里的人……”
“警备官大人,说谎是一项恶行啊。”一个声音打断了契拉的长篇大论。
契拉很想翻白眼——这个调侃的声音可是他非常熟识的!他低咒一声,看着夜色中由远而近的粪便色身影,心内喜忧搀半。
拉法朝森林之主行了个礼,后者点了点头。拉法饶富兴味的打量着契拉的怪异姿态,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只见契拉仅有一条腿的脚尖触在地面上,另一条腿抬得老高,似乎在朝什么东西踢去;两只手也定格在空中,维持着与人搏斗的姿势……这就是契拉被禁锢的那一瞬间的情景。
“她呢?”拉法带着笑意,毫不客气的问。
“最前面那个洞窟,我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那里。”契拉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个神秘的艺术家,不知道是敌是友?看来拉法和夜森林的主人认识,他似乎是令自己摆脱目前困境的唯一救星了,“我可没胆大到不知轻重的跟进去,所以我去碰触了警铃。”
契拉说的绝对是实话。他当然知道这里是夜森林,这个名字所包含的意义他绝对清楚的很。虽然森林和魔族间的契约是路西帝签下的,第二魔界结束后魔族却没有撕毁协约的任何迹象。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当然不会傻得去主动触犯禁忌。
然而命运总是那么奇妙。出于对拉法的猜疑,契拉前往了琳珈河,在那里他出呼意料的得到了过河方法……接着他就来到了夜森林。首先看到的是徘徊在森林外的森南——契拉浮夸的外貌下是常人绝难发现的精明。他不仅认得森南,更敏锐的捕捉到了森南出现在夜森林的目的,以及身为毕挪亚城主这一行为下的深远意义。契拉嘲讽着自己的天性,不声不响的隐藏在暗处监视着森南。
正当他要跟着森南进入森林时,又一个人出现了。那是一个裹着深紫色连帽斗篷的美丽女人——契拉自然是跟在了这个女人背后,来到了后裔们的居住地。
随着女人消失在洞窟的背影,契拉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传说没有描述过妖精杀人的情景——那么妖精们会不会杀人,黑妖精和魔族的混血儿会不会杀人?契拉自认没有独自离开这座山谷的本领。他尝试着寻找进来时的那扇“门”;他找到了那道门,却对门外的迷宫一展莫愁。
改变僵局的唯一方法就是打破平静。正是这个一贯的认知,令他主动寻找山谷内的警备。他不知道隐藏的警备在哪,所以他只是从空中落下,悠然的散起了步。果然,很快的就响起了铃声,在铃声中一群古怪的生物将他包围、俘虏。
“多米尔,这家伙不算坏人。”研究着契拉的眼神,拉法最终看向森林之主。
森林之主微微一笑,契拉顿时觉得身体一松——立刻无法保持平衡的摔倒在地!众人仿佛都没有看到他的尴尬,只是在一旁交换着意见:
“鱼儿进网了。”拉法看向小路尽头的洞窟。
“今夜的访客出呼意料的多。”森林之主却看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语调依旧平静。
拉法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顺着森林之主的目光,往远方看去。契拉也立刻猜到了他们的意思,也往他来时的方向转过身去——然而那里并没有异样,没有人影出现。
“拉法,你去抓鱼。”森林之主看向契拉。
森林之主深幽的眼睛遥远又宁静,神态一如之前的安详,看不出一丝危险。然而契拉却感到了不安,他几乎是顺着本能的脱口道:“我跟着拉法!”
拉法闻言挑了挑眉,带笑的眼睛中似乎带着某些暗示。契拉立刻读懂了,他解释着:“我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出于好奇——对拉法的好奇,对那位美女的好奇。如果我对夜森林有什么意图,我根本就不会主动来触动警备,更不会乖乖的束手就缚!”
“魔族和森林的协约依然有效!我绝不会傻到来撕毁它,我也没那个本事!”契拉这句话是看着森林之主说的。先不提他进入这里就已经触犯了协约内的禁忌部分,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露出了惊人的真诚。
拉法不会忘记这几个月和契拉的相处。他一直认为契拉颓丧、浮夸的言行是一种掩饰……契拉的身上有着令拉法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暗示契拉向多米尔表明立场。他不忘开开契拉的玩笑:“警备官,你就对我那么有兴趣?”
契拉尴尬的握拳到嘴边咳了几声,说:“这几个月……我们……呃……回去我就把那十枚银币还你……”
十枚银币当然算不上贿赂……晤,他不过是在提醒拉法两人间的“相处愉快”以及“趣味相投”。
看着这个装模做样的老把赌博和美女挂在嘴边的边境警备小队长,拉法再次笑了出来:“好啊,回去我们多玩几局!”
回去?这话无疑是表明了拉法的态度,森林之主于是将目光转到了别处。契拉顿时感到肩膀一轻——他即使不知道全部,也猜到了大概。
是的,拉法的一句话解救了契拉差点被永久禁锢的命运。
“多米尔,我过去了。”拉法说着看向洞窟。
森林之主点了点头。拉法示意契拉跟在自己身后,两人立刻朝小路尽头的黑暗飞去。
“去把毕挪亚的城主捞起来。把‘封印之笼’打开。”森林之主看向三个年轻人,吩咐道。
森林之主深紫色外袍下的身躯挺拔,疾风忽然在他周身卷起,在瞬间打破了他一直表现在外的柔和。平静的神色下,他对森南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他看了看天色,不准备再次放过毕挪亚。
夜森林是黑妖精族在魔界存在过的历史见证之一。与神族、魔族并驾齐驱,各自支撑三界的妖精族……即使曾经的繁荣不再,他们的尊严也绝不容冒犯!
风势越来越大,就像后裔们内心深处的伤痕,呼啸着往山谷内的又一个访客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