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
不久之后,疲惫的我将化做星芒,回到创始之乡;
在黑暗中瞑目之前,我只能将这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书写于此;
纵使身体腐化,这段历史的痕迹也不会消失。
吾族子民,从太古时代就与索瑞纳恩共存在这故乡的土地上;
拉奥是守护,玛蒂娜是规则,美迪雅拉达是追寻;
千万年以来,我们在索瑞纳恩的庇萌之下过着安心无忧的日子;
然而,灭亡的灾难终究降临到我们头上。
过去已经笼罩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作为最后一个亲眼目睹索瑞纳恩的黑妖精族人,我留下了这些东西。
无论时光如何流逝,奇妙又神秘的黑妖精制品必将永远流传世间。
铭刻于此的杂乱文字也必定会映入世人的眼里;
追寻这个遗失之力的勇者呀,祈愿你能给世人带来一丝的光芒。
※※※
她后退数步抬起了头,天顶上再次闪现金属的光泽,然后一个妖精坐到了书桌上。
那是一张老者的脸,身长不会超过一百四十公分——雅莉梅拉从来没有见过的妖精族,黑妖精。
他拈着长长的银色胡子,孩子气的晃动着够不着地板的双腿。轻轻的弹了弹手边的书页,老人的脸上浮现了笑意。
那是记忆中最慈祥的笑容,她只是在短短的一瞬之间瞥到了他一眼,如果说她真的看见了的话——因为,他随后就消失了。
在有了她以前有过的种种经历,在发生了所有的这一切之后,她想自己即使很难再被吓到,也多少都该有些吃惊的;但是关于这个一现而逝的黑妖精,她却并不感到惊讶。看到他的时候,她感到十分平静,就像是看到了一位从很久以前就一直陪伴在身侧的朋友一般,觉得非常自在,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玛西那亚,苏里那恩。”雅莉梅拉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冲着黑妖精长者消失的方向鞠躬,“创始的祝福与您同在。”
妖精又出现了,飘忽着来到了现实之中,虚幻却又恰恰让人能够看清。他很客气的点着头,仿佛没有想到现在还能有人能说出那些最古老的问候语。他的面庞中带着稍许惊讶,开始认真的打量雅莉梅拉。
“受到创始族眷顾的黑族长者……您为什么要把这个古老的记忆展露给我呢?”雅莉梅拉毫不迟疑的问出了心中所想,她知道眼前的老人只是来自远古的记忆,不可能久留。
他的面庞上再次现出了惊讶,这个有着比夜色更深邃眼眸的女子,首先追问的竟然不是秘宝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是在等你。我只是在等待一个人走进来,发现我们的历史。”
很多人走进来了,不少人的目光所及都曾经出现了这张书页;然后,在那些拿起它的人中只有雅莉梅拉读懂了它。
“如果这个世界有时间无法改变的东西,那么它的出现就是一种梦想。从遗忘中苏醒,梦想中的希望。”他朝雅莉梅拉走了过来,那双慈祥的眼睛,就像她幼年求学时遇到的贤哲们一样……转瞬间,他再次消失在虚无缥缈之中。
静立片刻,她走上前去拿起了书页。凝神细看,她确认书页上的文字是来自拓文。这些不知从何处拓印下来的文字一定不止这一张。刚才看见的黑妖精长者正是来自这张书页的记忆,如果想和他更多的对话,就一定要找到其它的书页或者是拓印的原文。而找寻到其它书页后,即使不再询问那位记忆体,也必然能从记载中得知更多的事情。
黑妖精的事情、索瑞纳恩的事情、魔界和妖精之力的事情……恢复妖精之力——甚至是恢复人界大地力量的方法。
“首先,在我写下这段回忆之前,我要解释关于索瑞纳恩纯矿的种种。
索瑞纳恩尚在人间的太古时代,黑妖精族将经过特殊提炼的晶石放置在索瑞纳恩之光中;在沐浴了索瑞纳恩之光后,能够承受住其力量而未毁灭的晶石就是索瑞纳恩之矿。在这些千万块才能侥幸留下一块的各种深色矿石中,偶尔会出现一块浅色的甚至是无色的矿石,那就是索瑞纳恩纯矿。亿万块索瑞纳恩之矿中只会出现一块索瑞纳恩纯矿,而无色纯矿诞生的几率更少。在与索瑞纳恩共存的太古时代,黑妖精族只制造出三块索瑞纳恩无色纯矿。
然而在索瑞纳恩离开后我们才得到了将索瑞纳恩纯矿加工炼制成晶体性纤维的技术,绔尔从遥远的星海尽头将这种炼制技术带回吾族。在黑王将这种技术带回之前,两块索瑞纳恩无色纯矿在族人的冶煅中碎裂了,那仅剩的一块成为了九色之祖。相传黑王在创始族的星空神殿中见到了以索瑞纳恩纯矿制造的种种绝妙物品,这种纯矿在星空神殿中有的被制成家具,有的被制成衣物。不可思议的是它们更可以成为生命体的本源。黑王以令众神惊叹的技艺博得了诸神的宠眷,创始族于是赐予吾族创造的自由。绔尔放弃了诸神的另一恩赐,只求前往创始之乡霍尔巴斯哈娜一睹索瑞纳恩纯矿的冶化过程,吾族于是从夜都得到了炼制索瑞纳恩纯矿的三种方法中的前二者。从此三界中开始流传一句话语,‘足以改变命运的黑妖精制品’……”
索瑞纳恩之矿,索瑞纳恩纯矿——显然在太古时代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是索瑞纳恩,所以压根就没有提到它是什么、或者说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无论是从前在虚无中阅读到的只言片语,还是手中的书页。相较之下,书页上对于索瑞纳恩的描述已经多到令她感激万分,可惜文中关于索瑞纳恩的部分也只叙述至此,要想知道下文就必须寻找后面的页数了。
雅莉梅拉小心的卷起了书页,收好。她对拓文的兴趣远远的超越了那件叫做暗月之弧的黑妖精秘宝,因为很有可能从下文推敲出索瑞纳恩的真面目——她相信索瑞纳恩对追寻人界大地遗失的力量有莫大的帮助。
她要知道下面的拓文。
※※※
“雷尔,我要远行。”
他从文书中抬起头,看向她,神色中并没有吃惊。对视良久,他问:“你会丢下我吗。”虽然是询问,他用的却是陈述语气,搀杂着数种情绪,有分失落,有分生气,更有着包含了无可奈何的其他。
“当然不会。”
“三百年的时光匆匆而逝,或许你早已淡忘了我们的约定。”他说着,神色中罕有的流露出了哀伤,“早些回来。”
出乎雅莉梅拉预料的,雷姆西斯轻易的就放走了她。
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有两人,身为城主的雷姆西斯在梅莉出行后自然无法离开。即使是抛弃斯尔格加罗也不想与她分开——然而他最终没有阻止她,因为她需要治疗伤势,他也更有事情要做……远比作为一城之主更重要的事情迫在眉睫。他在等待苏恩带回西亚娜的花朵。这种奇妙的古老植物恰巧也生长在威纳尔悬岩上——就仿佛是为他而生。
离开人界已经七百年了。多么漫长的时光啊……
他不能没有梅莉。但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如果他连自己都驾御不了,又如何去照顾她?难道他打算一生都接受她的照料吗?他必须成长。持续的成长,就像记忆中的那棵世界树,总有一天要成为天地的象征,梅莉唯一的支柱,她独一无二的依靠。
虽然内心那属于小雷尔的一面痛苦得无法呼吸,但是属于血石王的其它部分最终占了上风。
雅莉梅拉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黑月草原尽头。雷姆西斯独自站在那儿。他目光中属于孩童的部分悄然淡去,另一种神色取而代之。
那是雅莉梅拉熟悉的神色……她唯一敬畏的东西——
冷灰色的淡漠。
※※※
宴会的气氛浓烈,来自米尔罗的绝色舞姬随着鼓乐热烈的在桌面上跃动,周围聚满了保饮美酒佳肴的男人们。在一段激烈的鼓点下,舞姬们忘情的抛开了上身的薄纱,于是又一把银币被热情的抛洒在了她们的脚下。激情的火焰愈发炽热的高涨着,狭小的宴会厅仿佛随时就会燃烧起来……
毕挪亚城的城主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对于下属们和女人越来越露骨的嬉闹视而不见。再激情的画面也无法点燃他双眸中的热情,那双铜焰色的眼睛已经被失落占据很长一段时间了。
女人们的身段很美,令人垂涎的裸露荡漾着健美的光泽。可森南惦记于心的却是那身泛着白银光辉的完美肌肤,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个倾世佳人?
上一次的冒险果然令他见到了梦寐以求的笑颜。一笑倾城……为了博得佳人那勾魂摄魄的一笑,区区毕挪亚又算得了什么?
无动于衷的看着舞姬们,森南明白自己还得进入夜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