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女秘书
繁体版

第四十六章 耳光

    胤禛这天来到真水无香园外时,远远地就听见一片笑声。他没有进去,就隐在垂花门外一侧,向院内张望。原来是弘昀和怀恪正在玩前几天新制出来的跷跷板,两个孩子一边此起彼伏,一边“咯咯”地大声笑着。殳纨也站在院内,只是背冲着门,低下头不知弄着手里的什么。少顷,就看她抬起头来,叫道:“可儿,拿块木炭给我。”

    “来了。”可儿从屋里出来,递过一块木炭。殳纨接在手中,蹲在地上开始画后世小时候玩的游戏——“跳房子”用的格子。一、二、三单列,四五并列,六单列,七八并列,九是个半圆。然后拿个小沙包,丢到第一个格里,单脚起跳。她玩得兴致淋漓,还向可儿她们解释着玩儿法,却完全没有注意垂花门外胤禛那仿佛被闪电击中的样子。

    一年前在看到那封匿名信时所产生的离奇的熟悉感,在看到殳纨拿着木炭的那一瞬间全部回来了。他甚至不用去找任何的证明,就可以肯定那封信必然是她的杰作,即使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阿玛!”眼尖的怀恪看到了胤禛。

    殳纨闻言也转过身来,笑着迎上前道:“爷,怎么不进来?”

    胤禛看着殳纨,一种无知的恐惧紧紧攫住了他的内心。面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想做什么?她又有什么目的?她隐藏在自己身边,为的又是什么?

    “爷,”殳纨颦起了眉,胤禛刚才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似乎要捏碎她的腕骨。是不是朝里出了什么事儿?她看到他的眼中全是震惊。是太子?还是十三爷?难道胤禔的事情引发了蝴蝶效应?她胡乱猜测着,也顾不上先解救自己的手腕,只就势扶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堂屋里搀。然后轻声劝解着:“爷别着急,有什么事情进屋说,奴婢一定尽力帮爷。”

    进到堂屋,胤禛并没有停下,他一直把她拉进了卧房。松开她纤细的手腕,他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时间,暴跳如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张德明?怎么知道巴汉格隆?怎么知道王掞一定敢君前死谏?”

    殳纨猛地抬起头来,巨大的惊讶吞噬掉了她所有的声音。她并不是个反应快的人,除非事先打好腹稿,否则就只有讷口少言。胤禛的问题,有如疾风暴雨一般,打得她措手不及,毫无应对之力。

    “我……”

    “你用不着否认,你那段日子都在府里,信肯定是有人替你送的。你要是不认,爷就让人好好问问潘述他们几个。”胤禛太了解她了,出手便是一击即中。

    殳纨闭了下眼睛,她确实不会拿任何人去冒险,只能承认道:“是,信是奴婢写的。”

    “回答爷的问话!”

    “……”殳纨茫然地看着胤禛,太突兀了,她根本就编不出来。而且爱人急怒的样子就映在她的眼眸里,那好像困兽般受伤的神情,竟让她有了一种不想再骗他的冲动。“我……”咬着牙拼命压下胸中奔涌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跪在了他的脚边,“爷,奴婢不能说。”

    “你!”胤禛忍无可忍,抬手就甩出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得她的身子歪在一侧,半边面孔立刻就肿了起来。殳纨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实在想不到他真的会动手打她。强忍住身心上的委屈,悄悄吐掉口中血沫。虽然不能接受他动手打人,但也明白他那是气急了。可自己又能怎么说?真的告诉他三百年后的人穿越来大清吗?

    “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你还打算害谁?”胤禛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犹在凶狠地咆哮着。

    “奴婢没打算害谁。奴婢是揭发了大皇子,但他妄图加害太子的事情也是真的。奴婢就是奴婢,奴婢能有什么目的?爷觉得这些年以来,奴婢害过您吗?害过这府里的人吗?害过大清吗?”

    “你别给爷狡辩!”胤禛狂怒地叫吼着,“你给爷说清楚,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又如何知道的王掞?是谁给你通风报信?谁又对朝中大臣洞若观火?”他不能相信整天不出门的她,就能凭空知道那么多事情。惟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告诉过她。

    “……”殳纨扭过了头,倔强地不发一词。

    “你不说是不是?你要不说,爷就从可儿开始,一个一个地审起。爷就不信,你还真能瞒天过海不成?”

    “爷!”殳纨瞪着胤禛,声音也高了起来,她不能忍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她身边的人威胁她,“没人告诉我,我就是天生就知道。爷信也好,不信也好,这就是事实。爷如果一定要伤害可儿她们,那奴婢就把这条命赔给她们!”

    “你敢威胁爷?”

    “是爷先威胁我的!爷为什么不相信我?难道这些年爷还看不懂我的心吗?我就这么个人,全交待在爷面前了。不过是些连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事情,爷就要把我全部否决吗?我在爷的眼里就这么不堪吗?”问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了抑制不住的哭腔。

    殳纨的反问问住了胤禛,也让他冷静了下来。不错,她是知道得多了些,常常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但她说得那些事情,全都是对国计民生有利的事情。他还因此取笑过她,想当“巾帼宰相”不成?她不爱出门,偶尔骑骑马、回趟殳家,身边也总不乏人跟着。可从来也没听谁说过,她曾经和外人有过接触。难道是她把太监侍卫的都收买了?暗自一摇头,就她那几两月钱银子,有时候还不够一套书钱。莫非真如乌喇那拉氏所说,她是生而知之者?这个说法,只怕没人会信。

    看到殳纨转在眼眶中的泪水,胤禛也感到一阵身心疲惫。他没再执着地问她,只是木然地起身走出卧房,走出了真水无香园。仰头望向蓝天,早春的微风拂来淡淡疏香,白云在碧空中自由舒展。他曾经觉得,她就像这晴空丝云一样简单透亮,现在却只觉隔雾看花。他无可避免地,对她的一切都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