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女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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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江南行(一)

    康熙四十二年正月十六日,康熙帝第四次南巡。随行的有皇太子胤礽、四贝勒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殳纨也跟在随驾的队伍里。

    临行前,康熙把“飒露紫”赏给了殳纨。但一则她骑术不精,二则天气也还是太冷。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里,她还是躲在温暖的马车中。“飒露紫”很郁闷地被拴在马车旁,只有在天气很好的时候才会被主人骑上一会儿。

    南巡的行程很紧,十六日晚驻跸良乡,十七日过涿州,十八日到临河。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不同的官员来朝。胤禛很少陪在殳纨的身边,都是跟着康熙忙忙碌碌的处理政务。殳纨于无奈中感到有些好笑,怎么电视里的出行都那么悠闲浪漫,自己好不容易赶上一回,居然除了赶路就是赶路。

    直至二十四日,圣驾一行到达了济南府。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康熙带领随驾众人赏玩了济南七十二名泉中著名的珍珠泉和趵突泉,殳纨才终于体验到了一把出游的乐趣。

    珍珠泉是济南的第三大名泉,泉水清澈如碧,一串串白色气泡自池底冒出,仿佛飘撒的万颗珍珠。传说珍珠泉的串串“珍珠”,是舜帝病逝苍梧时,他的两个妃子——娥皇和女英洒落的泪水所化。

    而趵突泉就更有名了,被誉为天下第一泉不说,还是济南的三大名胜之一。殳纨后世上小学时曾学过老舍的《趵突泉》,文中有这么一句话——“假如没有趵突泉,济南会失去它一半的妩媚。”

    此际虽是天寒地冻,但趵突泉水面上却是波光粼粼,水气袅袅。蒸腾着的水雾,在半空中形成一层似有还无的烟雾。从薄薄的烟雾中看去,楼阁彩绘,雕梁画栋,倒映在幽深的泉池中,构成了一幅奇妙的人间仙境,

    康熙一边观睹着面前瑰丽的奇景,一边感叹道:“趵突腾空,雪涛数尺,声如隐雷,云蒸雾润。绝景!绝妙!绝佳!”说话间余光一扫,瞥到一个人影儿趴到泉池边上,探着身子似乎正在舀水。

    定睛望去,蓝上衣、白裤子、黑皮靴。康熙不由一乐,大声喝道:“纨丫头!做什么呢?给朕过来!”

    “哎呦!”殳纨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扔了。听到皇上叫自己,她赶忙舀了满满的一杯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来到康熙面前。献宝一般地说道:“皇上,这泉水可甜了!您要不要尝尝?”

    康熙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你这丫头不是一向说水要烧开才能喝吗?怎么今天倒喝起生水来了,嗯?不讲出个道理,朕可要治你欺君之罪。”

    殳纨愣了愣,心道饮用水标准这个问题可让我怎么解释?左右为难间恰看到喷涌的泉水,脑筋一转随即计上心来,绽开着笑容说道:“皇上您看,这泉水翻滚,热气沸腾,岂不就是水在壶中烧开了的样子?赵孟頫曾言道‘平地涌出白玉壶’,这泉水既然是由天造地设的玉壶烧开,当然就可以直接喝了。”

    “哈!”康熙闻言大笑起来,指着殳纨骂道,“好你个强辞夺理的丫头!罢了,看在你这歪理尚能讲通的份儿上,朕就不治你的罪了。”

    “谢皇上不罪之恩。”殳纨谢得很快,浑没发觉四周人等诡异的笑容。直到胤礽第一个忍俊不禁地嗤笑出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本来也没罪啊!嘟嘟嘴,蹭回绷着一张脸的胤禛身边,趁人不注意,将清澈的泉水捧到他唇边:“很甜的,快尝尝!”

    戏耍了殳纨一番后,心情很好的康熙为珍珠泉和趵突泉分别题写了匾额。珍珠泉题得是“润物”,趵突泉题得是“源清流洁”。

    皇上御笔亲书,身旁一众臣子奴才忙着大献殷勤,什么“藤盘蔓绕、首尾缠绵,必是胸有丘壑”,什么“排奡纵横、恣肆峭拔,堪称书法名家”,听得殳纨叹服不止。

    众人正热闹着,就见有小太监近前启奏道山东巡抚王国昌求见皇上。康熙捻着胡子,道了一声:“传。”

    “喳——”

    小太监去不多时,即领了一名官员过来。“臣王国昌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康熙道:“起来吧。”

    “谢皇上。”

    “国昌啊,朕甲子、己巳两次南巡,路经山东各省。所见都是民生丰裕、士庶乐利。此次前来,朕看民生休戚,似不及前两次啊。”

    “微臣有负圣恩,请皇上治罪。”

    康熙手一摆道:“水旱之灾,非人力能定,朕并无怪罪之意。今日宣你前来,事因户部向朕进言,意在蠲免德州、平原、禹城、齐河等二十州县康熙四十一年未完之地丁钱粮;另济南府属之海丰、利津、沾化,兖州府属之宁阳、滋阳、泗水等十二州县,去岁受灾歉收,其康熙四十一年未完地丁钱粮,亦通行免徵。你看是否妥当?”

    “皇上隆恩,臣……”

    “此处并非朝堂,你也不必拘礼。有什么要说的,但讲无妨。”

    “谢皇上。启禀皇上,东平、新泰、蒙阴、沂州、沂水、莱芜、六州县去岁受水灾;泰安、郯城、鱼台、汶上、台祥、钜野、济宁、七州县虽未成灾,然受水患影响亦深。微臣敢请皇上,将这十三处州县康熙四十一年未完地丁钱粮俱著蠲免。”

    “嗯,准奏。还有什么?”

    “还有微臣恳请皇上准许以上各个州县,康熙四十二年地丁钱粮、著分三年带徵。以使小民休养生息,脱离困苦。”

    “好,准奏。”

    “谢万岁。”

    “受灾各州县灾后重建事宜,进行得如何了?”

    “禀皇上,先前洪水未退,不得行重建之举。现在臣已命各州县征集民役,尽快妥善抚绥灾民,不可使他们流离失所。只是如今立春已过,农事要抢播春种,所以各地在人手调配上略显不足。”

    “春种秋收,重中之重,绝不能耽误。”康熙沉吟了一下,问向太子,“胤礽,你有何看法?”

    胤礽道:“启禀皇阿玛,儿臣建议官民人等可自愿以银米散赈,降革官员许以赈济赎罪,秋收以后酌量议叙。或可弥补些不足,亦使官府节省几分人力。”

    “准奏。”

    “谢皇阿玛。”

    康熙瞟了一眼王国昌,从他的神色中看得出来,胤礽的建议并不能解决全部问题。但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灾后重建的事情也只能拖上一拖了。在座众人也都明白其中因果,事急从权,只得尽量做到利大弊小。

    胤礽忽然开口道:“皇阿玛,儿臣看殳格格似有话说的样子。”一句话,引得众人全向殳纨看去。

    “啊?”一直在胤禛身后充当人肉背景的殳纨回过神儿来,一脸的不知所以。

    胤禛回头瞪了殳纨一眼,冷冷斥道:“这里有你坐的位置吗?还不下去!”

    “是。”搞不清状况的殳纨正欲退下,却听胤礽又道:“老四,这你就不对了,殳格格一向足智多谋,巾帼不让须眉。或许她真有什么良策也说不定啊?皇阿玛,您看呢?”

    胤禛急忙阻拦道:“皇阿玛,国家大事,岂容她一女子置喙。是儿臣素日管教无方,恳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没理会两个儿子的争执,反而饶有兴趣的问向殳纨:“纨丫头,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莫名其妙的挨顿骂,殳纨心中很是不爽。她爱胤禛,可以在人前给足他面子,但并不代表她不会因此生气。此刻再听到康熙的问话,脑子一热,也就不管不顾地说道:“皇上,奴婢刚才走神儿了,没注意您和诸位大人的谈话。只隐约听得一两句,是说人手不够的事情。”

    “不错。春种在即,而灾后重建又需徭役,是而人手不足。”

    “让军队帮助百姓重建,就不用再征民服役了。”殳纨张口就来,全然不理会众人听得一脸震惊的样子。在后世时每遇重大自然灾害,都是出动解放军帮忙赈灾,这在她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胤禛气得面色发青,她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正要说话却被康熙先一步止住。“纨丫头,军者,攻杀也。兵者,凶器也。你怎能让军队放下兵器,去拿锯子铁锨呢?”

    “皇上,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佐王治邦。周天子讲‘天下’,《周礼》讲‘大曰邦,小曰国’。但无论哪种说法,都是由人组成的。从这点上看,军人保护的其实不就是人民大众吗?再者,军人又是哪里来的?不也是从民间招募来的吗?军民一家,鱼水深情。现在天下太平,长治久安。很多地方都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军人不再作战,但保卫人民生命财产仍然是他们神圣的责任。拿兵器也好,拿铁锨也罢,军人始终是在为人民付出,为国家付出,这又有何不妥呢?”

    康熙笑道:“那军士都去帮百姓造房建屋了,万一有白莲教逆渠益纵,又当如何啊?”

    殳纨道:“如何调兵遣将,轮换排班,奴婢不知。但试想,一边是汗流浃背帮自己重建家园的威武、文明之师,一边是摇唇鼓舌挑唆民众造反的乌合之众。人心所向,道义所归,百姓自有取舍。”

    “说得好!”康熙拊掌而赞,“纨丫头有见地,凿凿有据,言之成理。王国昌,就按殳格格说的方法去办吧!”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