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洪水肆意冲击着河滩旁边的树林，很多长了四五年内的根基不深的树木，被洪水席卷后，挣扎了不到数秒，就被泯灭在咆哮的洪水之中！

    看得见的人心如刀割，看不见的人心急如焚！

    贾鹏的爹难过的走到儿子身边，看着豪声大哭的儿子，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儿子，只能狠狠的抱住两臂空空的贾鹏，哭声喊道“娃！没辙了！树没了，咱还能种！人没了，就真没了！”

    这一句话给了两人一个提醒，是呀，只要人在，树还能再种回来！

    狂风暴雨整整持续一天多，才逐渐的弱了下来！

    这一段时间，哥俩没有一人有胃口吃饭！时不时的搭伴去村口安全的高地，远看着河滩上的黄色的河水咆哮而下！心中的痛像是泰山压顶一般，无法去除！

    第三天清晨，雨量渐渐变小，天蒙蒙亮，两个人又来到了村口的高地上！打量着远方的河滩方向！

    贾亮焦急的问“鹏子，怎么样？倒了多少？”

    贾鹏看着心酸，放眼望去，靠近洪水流下方向的那一边林子小一点苗子全部倒了，整个林子间，能够还站立的林子估摸着只有一半多点！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话就像是堵在嗓子眼里一样，如鲠在喉！

    带着哭腔，贾鹏说“哥！快倒了一半！”

    “啊！你说啥？倒了多少！”贾亮死死的抓住贾鹏的袖管，呜咽着问道！

    贾亮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他必须再问一遍，确定这个听起来不真实，却是真实的消息！

    “哥！倒了将近一半！呜呜！”贾鹏仰天而哭，大声的说道！

    贾亮一屁股坐在泥地里，用手锤着地面上的泥浆，泥浆迸射了他一脸，而他则发泄着自己无法言喻的心伤！

    这是贾亮和贾鹏，近十年里，最伤痛的一次，没有其二！

    以前摔过无数次，在溪水里，桥面边，树沟里，摔得鼻青脸肿，浑身都是伤痛！

    以前挖坑的时候，手被锄头砸过手，血流过一地！肉都翻了出来，能见过骨头的那种！

    但是这些伤痛都是外在的，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是扎心窝的疼！

    魔怔一般的两人就这样站在雨里，一直到了晌午过后，乌云慢慢散去，从云的缝隙里透射出一道道阳光！

    有一束光照在了贾鹏和贾亮的脸上，让他们木然的神色上恢复了点光芒！

    贾鹏对着还瘫坐地上的贾亮坚定的说道“哥！树没了！我们还能再种！最多再花十年，我们一定可以再种好多树！能够种上万棵！”

    贾亮原本颓废的坐着，听到兄弟坚定的语气，摸索着身边贾亮的大腿，一点点的起身，然后手死死的握着那条空空荡荡的袖管。

    起身后双手从身后搭在贾鹏的肩膀说“对，我们还在，树就还能种！”

    这天开始，两人比以往更加勤奋的投入到了种树的工作中去！

    累了就在河边睡，渴了就在河滩边烧水，村里的人都看在眼里！

    洪水过后，两人每天就是去下游找那些被冲掉的树苗！一颗一颗的背回来，大一点的树，两人套着绳子一点点的拖回来！

    刚开始大家还都是看着，慢慢的有些人就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用空闲的时间帮着他们把那些失散的树木找回来！

    他们都知道，这些树苗苗都是两人一点点找回来的，一点点种上去的！

    为了更好的种植，两人开始了有一番的规划和计划，将小树苗都中到了溪流的下游，并且还垒了一些土坎，用于减缓可能发生的水流冲击！

    高地和下游上种小树苗，大树尽量让它们在上游，这样万一又来一次，可以最大的减少被冲走的损失！

    烈日当空，贾亮头上搭着毛巾，蹲在树坑旁问道“鹏子！快回来了吧？”

    贾鹏黑黝黝的脸上全是汗珠，咧着嘴笑着说“嗯！快回来了！再有一个星期，咋就快有八千棵活树了！”

    吁了一口气的贾亮，拿出水壶狠狠的灌了一口，然后将清冽的溪水倒在头顶上！

    高兴的说“这些孩子，俺们都找回来了！”

    “嗯，都找回来了！能找回来的，都找回来了！”贾鹏望着林子说道，但是眼里还是有着一抹的失望和心痛。

    贾亮和贾鹏在一起时间太长，虽然自己看不见，但是一句话，一个语气他就能听得出兄弟是怎么想的！

    安慰的说道“别伤心了！鹏子！咱现在不是种的比以前还多了吗？又有了好多新树苗！我和新支书说过，俺们现在这里可以种一些经济作物了！村里也同意拨点款，买点种子农药啥的！以后呀，咱们的林子会越来越好的！”

    “哈哈！是呀！没过两年，咱们就能整上一万棵树了！听别人说，咱部队里一个师的人，也就一万多人！以后这些苗苗长大了，都是俺们的卫兵！一个师的卫兵，牛逼坏了！”

    说罢，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的生活之前只有种树，而现在贾鹏又多了一个爱好，闲暇的时候两人琢磨棋谱！人多少应该有点爱好，种树不算，是两人一辈子的活。

    摸索着棋盘，贾亮放下了棋子，贾鹏嘿嘿的笑着说“哥你可放好了！”

    贾亮虎着脸说“你个憨批！我能看的见，我肯定下得过你！”

    呲着嘴憨笑的贾鹏笑着说道“那是！你眼睛看不见，但是你心中有棋盘！我要不是学了几招肯定下不过你！”

    下了一会，实在是感觉太累了，贾亮靠在贾鹏为他做的躺椅上，吧唧吧唧的抽着烟袋！好不悠闲！

    “哥，你可以呀！俺爹的烟袋都被你要了来！”

    “瞎说！那是俺叔给俺的，还给俺弄了好几盒好烟叶呢！”

    “我就抽不惯那个烟袋，冲得很！”说罢脚趾灵活的从小木桌上夹住香烟盒，从里面夹了一根香烟，头低下很熟练的叼在嘴上，然后凑到贾亮的烟锅子哪里接了一个火，美美的抽了几口！

    “哥！”

    “嗳！咋了?”

    “咱中了几年树了？”

    “十五年零四个月了！”

    “那么久了？”

    “嗯！关胜他家娃，是那时候俺们种树的时候生地，现在都十六了！再过几年，就可以讨婆娘了！生娃了！”

    “哥，俺们还能种多久？”

    “能种多久？种到我们走不动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