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哭了一会儿，收拾了心情，将赵兰和白弧带进屋里。

    两个年轻女人这才发现，老女人走起路来竟然是跛的。

    但是现在，老女人的精神和刚才完全不同，她仿佛终于从一个笼子里脱出，可以自由地翱翔了，虽然生命已经过去了大半，但余下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为自己活的。

    “这里叫赵黄村，村子里的人，不是姓黄就是姓赵。”老女人突然开始说话了，并且说的都是白弧她们所急需知道的信息，“从这里到镇上，走路要走一天。但是，镇上有他们的人。”

    “他们是谁？”赵兰问。

    老女人回头，嘲讽地笑：“你说呢？”

    那双已经开始浑浊的眼睛此刻精光四射，老女人的表情似乎在说，她知道赵兰这明知故问，也知道赵兰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赵兰被老女人的表情刺了一下，咬着下唇不再说话。

    老女人没再注意赵兰，带着两个女人进了厨房，看样子是准备做饭了，手上麻利地干活，同时嘴里也没停：“如果想跑，往邻镇跑比较好，从西边翻过去三座山就到了。”

    “翻三座山！”赵兰急道，“那得走多久啊？”

    老女人瞥她一眼，说：“你的话，估计走不出去。”又瞥了白弧一眼，“她的话，大概十来天吧。”

    赵兰抿着嘴看向白弧，不说话。

    白弧没有接到赵兰投过来的眼神。她自来熟地帮老女人择菜，又看了一下灶边的调料，心里盘算着能做什么菜，然后就提起菜刀开始片萝卜。

    赵兰已经被白弧的刀功折服。

    白弧则开口问老女人：“你被拐过来多少年了？”

    赵兰惊讶地看看白弧，又看看老女人，想不透白弧是怎么知道的。

    老女人择菜的手停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说：“不记得了。好多年了。”

    白弧片完了白萝卜，开始准备做个凉菜。这里的调料只有最简单的油盐酱醋，白弧就随便调了点酱汁。

    手里不停，白弧也没忘记唠嗑。

    “你想离开吗？”

    老女人将择好的菜再洗一遍，听见这问话，毫不犹豫地说：“想，做梦都想。”随即又苦笑，“现在回去，估计家里都没人在了。”她又看看自己跛掉的右脚，“这条腿，就是因为当年逃跑太多次，被打断的。”

    白弧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

    “你昨天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你是帮凶！你是帮凶！”赵兰突然冲着老女人大吼，甚至一抬手，要掀翻老女人手里洗好的菜，被白弧一把拦住。

    “不要浪费食材。”白弧皱眉道。

    赵兰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弧：“你神经病吗？我的仇人就在面前，我还管哪门子的食材。”

    白弧皱着眉头说：“你的经历不是我的错。”

    赵兰听到这句，一下子就爆发了：“难道是我的错吗？我哪里错了？我就是回家晚了一点，算什么错？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白弧任赵兰发泄，不安慰不阻拦。

    一开始，白弧察觉赵兰的不自然之后，很快就发现她对自己有敌意。

    虽然不是很明白赵兰的脑回路，但白弧下决心要离赵兰远一点。

    赵兰的歇斯底里给他们惹了一点麻烦。

    一个路过的村民听见了声音，站在屋外喊：“黄石头，你还没搞定你们家这个啊？”

    老女人不慌不忙走出去，跟那人扯几句：“我们家石头后山上去看陷阱去了。那女人凶得狠啊，不过么得紧，饿几天肯定就好了。”

    那村民阴阳怪气地说：“他婶子么心软把人各放跑咯，石头花几万块买回来的。”

    老女人骂了几句，大概意思是她不会放跑人，让那人别管闲事。

    那村民慢悠悠走了。

    老女人也回到了厨房里。

    白弧松开捂住赵兰嘴的手，威胁道：“你要是再大喊大叫，我就打昏你，不给你留饭。”

    这威胁好像很有分量的样子，赵兰没再发疯，只是看着白弧和老女人的眼神绝对称不上友好。

    白弧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也勉强做出了色香味只有味的饭菜，三个人吃了顿早午饭。

    赵兰饿得狠了，就着一点菜吃了三碗饭。白弧也吃了两大碗。

    老女人吃完了，起身收拾碗筷。

    白弧问她：“你现在还打算走吗？”

    老女人抬眼看她：“你能带我走？”

    白弧点点头：“可以。不过可能会比较累。”

    老女人说：“那你带我走吧。如今只剩我一个寡妇，在这个村子里不会好活的。”

    白弧回忆起了自己某一世当寡妇的日子，跟这个石头娘差不多的惨。

    “不过我还要待一阵子，过段时间走。”白弧说。

    石头娘说：“你随便。”

    赵兰吃完了饭，自己找地方去睡觉了。白弧也觉得困，问了石头娘，便在另一件卧室和衣睡了。

    石头娘独自走出大门，将门掩紧，进了那小房子。

    叫黄石头的男人还躺在地上，尸体已经凉透了。

    石头娘看着看着，又哭了。

    “石头，你死了，这一家的罪恶就结束了。”

    “你小时候还挺可爱的，那么小一点，最爱笑了。”石头娘回忆着，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可是，为什么你越来越像你那天杀的爹呢？”

    “我偷偷告诉你的那些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看吧，不听话的结果就是死在这山沟沟里。”

    “如果你好好地读书，哪怕只上个专科呢，也可以在外面找份活。”

    “这样，你就不用留在这乌烟瘴气的村子里，不会只能买老婆了。”

    “那你也不会躺在这里……”

    “我早想杀了你，怕你糟蹋无辜的女孩子。可是你是我儿子，我下不去手。”

    “那姑娘说的没错，我是帮凶。”

    “死得好，死得好啊……”

    石头娘待在小房子里，一个人对着石头的石头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中途有个村民在外面喊，告知黄石头的娘，明天四弟兄的黄大家办丧事。

    “被买的那个女的杀了，流了好多血。”那村民描述着自己看到的，又说着，“希望黄三他们赶紧把那女人找到。”

    石头娘随便应付了几句，就转回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