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暗流
“我觉得我们之间挺像的,当然这不仅局限在肤色和语言上。”钱观潮身体略微前倾,“何不稍稍腾出五分钟呢?权当是朋友之间的聊天。”
“老套的搭讪方式,我可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共同语言。”
坐在对面的少女冷哼一声。
“当然,像你这样善良却有主见的美少女,肯定不会拒绝一次短暂的邂逅吧,我想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成熟女性游刃有余的风范呢。”
“哼~搬弄口舌。”
少女略施粉黛的面容姣好,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修身的晚礼服勾勒出充满活力的曲线,妩媚和清纯两种矛盾的气质同时在她的身上出现,却被牢牢驾驭住,催生出异样的吸引力。
“不过,”少女话锋一转,露出浅浅的笑,“我喜欢你拙劣的恭维,说下去。”
“乐意之至。”钱观潮扶了扶眼睛,“我叫钱观潮,不知芳名……”
“安雅。”
“哦~”
钱观潮打量着眼前和安莹有七分相像的少女,嘴巴上说道:“我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相遇是刻意的安排,无法坦诚的二人通过语言交锋伪装,相互试探,你来我往,每一句都深藏着私心。总之,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哦?那我与你正相反,我认为人和人之间的相遇是一种缘分,尤其是男女之间,往往是素未谋面的二人却又意外的合拍,美好的情愫就此悄然萌芽,很罗曼蒂克不是吗?”
“这种事,只会发生在言情小说里。”
“不一定,谁说没有呢?你不相信,是因为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这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这是个伪命题,你又如何证明它存在呢?”
“怎么不存在?”安雅鼓起腮帮子,腰板猛地挺直,“我就觉得它存在!”
“……孩子气。”
钱观潮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和未成年少女杠上了。
“所以,你试探出了什么呢?”
安雅手腕搭在脖子上,似是在侧耳倾听。其实钱观潮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虽然她扭过头去看,但他能够想象到此刻安雅因为羞红的脸蛋,只是懒得拆穿她。稍稍平复了下情绪,钱观潮这才开口:
“先别急么,既然相遇是种缘分,那我们干脆换一种有趣的方式。”
他打了一个响指,一旁的服务生十分有眼力劲的递上一瓶红酒。
“勃艮第95年产的夜丘红,美酒配美人。”
安雅看着殷红的酒液在杯壁流淌翻转,倒映出诱人的光泽,眼皮微抬,“你想泡我?”
“呃,”钱观潮一时语塞,随即面色如常,“是的没错,我确实想泡你。”
安雅打量了一眼,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像你这样暴发户般的作风往日里我绝不拿正眼瞧你,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陪你玩一会儿。说吧,怎么玩?”
“很简单,真心话大冒险,每人互相问对方一个问题,答不上来就要接受惩罚,显而易见,惩罚自然是罚酒一杯喽。”
“可以。”安雅翘起修长浑圆的大腿,“谁先?”
“女士优先。”
安雅也不推辞,当即开口:“你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真是犀利得有些棘手啊,没想到开胃菜就这么硬。”
“我一贯喜欢一针见血。”
“我有很多秘密,非要说一个最大的话,应该是这个。”
“手指?”安雅看着钱观潮竖起来的食指,“这算什么秘密?”
“不不不,”钱观潮神秘地摇摇头,“它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它能点石成金。”
“吹牛。”
“我没骗你,我这根手指头有灵气,自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用,一般人比不了。”
“那你变一个。”
“时候未到。”
“你不要觉得我好骗,在那里瞎编有什么意思?真要有这般手段就使出来,别藏着掖着。没有就干脆罚酒一杯,不然这游戏还有什么意思?”安雅有些不耐烦了,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够坦诚,纯粹是在拿她消遣。
“安小姐觉得我是在骗你,实属我含糊不清,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杯酒我喝了。”钱观潮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既然如此,那我可以换个秘密作为补偿,只要你愿意听。”
“愿闻其详。”
“我不属于这里。”
他语调平淡。
安雅乜斜着眼睛,语气慵懒,“嗯?”
“准确地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知道么,在不久之前,我还在南方老家度假,只是因为上网的时候点了一个对话框,因缘巧合之下,穿越到了这艘船上。”
“你是轮回者?那你怎么没有……”
安雅脱口而出。
“没有腕表对吗?”
钱观潮接过安雅的话头,他晃了晃手腕,原本空无一物的腕子上突兀现出了一块通体黑色的腕表。
“你!”
“别急,中洲队的轮回者,我们之间的游戏还没结束呢,现在该轮到我提问了。”
钱观潮像是没看到安雅眼中的闪动,他也扭过头看向狂欢中的人群,自顾自地说道:“看看这些人吧,他们低迷又奔放,亢奋又绝望,已经彻底放弃了生而为人的矜持,活像一个个失去理智的野兽。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只要一个火星,就能点燃一场极具破坏性的暴动。”
“……同感。”
“在我看来,你们也是差不多的,只是欲望的多寡而已。在从众的大流之中,异类是明显的。在场的所有人当中能保持平静的只有疯子和野心家。疯子已经失去了绝望的意义,而野心家,是能颠覆局面的疯子。在这中间,没有第三类。”
钱观潮伸出手指连连指点,“你看,他,他,她,他,他们……这些人都是。”
被钱观潮点中的,有手拄文明棍的绅士,有西装革履的硬汉,有端着托盘的女服务生,有面容平静的长发男人,还有围在一桌打牌的一群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他们安插在宴会的各个要点,左右顾盼之间透着一股悍色,根本不像是参与宴会的宾客。
“他们中有些人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有些事助纣为虐的鹰犬爪牙,有些是漠视生死的亡命徒,有些是随时会拔刀相向的敌人,还有些是守望相助的同伴……我说得对吗,中州队的轮回者?”
钱观潮似笑非笑地看着安雅,像是没察觉到藏在桌下的,对准他腹部的手枪。
借助二郎腿,手枪被巧妙地隐藏在视觉的死角,再加上位置偏僻,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
“你到底是谁?”
安雅的语气变得冰冷,眼中满是警惕。
“你看,这下我们之间不就有了共同语言了吗?”钱观潮咧开嘴角,“所以说,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讨厌满嘴大话的男人,你实话实说地话,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安雅发丝飘扬,莫名的气场从她的身上透出,像是尖锐的刀锋深藏鞘中,也许下一个瞬间,就有可能出鞘伤人。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我的这根手指头能够点石成金。”
钱观潮再一次翘起食指,指关节微曲朝向安雅,本来平平无奇的手指头却给她一股莫名的心悸。
“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我的指头,我说它能点石成金,他就能点石成金,这一点不会有人反对。”
因为反对的都死了么……
钱观潮故意没说的下一句话,安雅在心中自动补完。
“安姐姐还是别反抗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一旁的服务生突然出声。
“你是……许漱石?”
安雅这才仔细打量站在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服务生,先前只觉得他瘦小异常,没怎么在意,现在仔细打量面容才发觉这不正是队内的新人么?
“许漱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胳膊肘往外拐,联合外人对付自己人!”安雅气得瞪视许漱石,漂亮的杏眼睁得老大。
“那你可是误会我了,安姐姐,我这不是给团队找了一个强援嘛?”
“强援?”
钱观潮耸耸肩,不置可否,将食指置于高脚杯中,在手指头浸入酒液的一瞬间,殷红的酒液瞬间化为了金光闪闪的黄金。
“这,怎么可能?”
“我一向是个坦诚的人,说不了谎。”
钱观潮扯起谎来恬不知耻,没有丝毫滞涩。
“对了,安莹的伤怎么样了?”
“你连这个都告诉他了?”
安雅脸色陡然一转,冲许漱石喝道。
“你别质问他了,我和安莹比你想得还要近些。”
许漱石一听顿时面色古怪,他瞅了一眼夸夸其谈的钱观潮,又瞄了面色不善的安莹,发觉这货是一点也没发觉自己刚才的措辞有歧义。
“打住打住,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办正事要紧。”
“也是。”
“我说,你们两个打得是什么鬼主意?”
“没什么,只是想请你看一出好戏,看看这盛宴之下,涌动的暗流,和捉摸不透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