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望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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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啊嚏!”

    奥托的喷嚏把他座下的栗毛马都震了震。马儿似乎对它的新主人不那么满意,不悦地轻嘶了几声。

    “好了,萝卜蹄,乖一点,等到时候多喂你一根萝卜。”

    就和奥托给它起的名字一样,萝卜蹄喜欢啃萝卜。本来它还不怎么认奥托,但多喂了几根之后,它就不像原来那么躁动不安了。

    但躁动不安的这下变成了奥托:先是穿着湿衣服吹风,接着又是驱魔仪式的圣水。奥托今天喷嚏几乎就没停过。他觉得自己有点感冒了,得赶紧找个地方烤烤火。幸而这次刺杀任务比以往都要简单。要不然,不停打着喷嚏的他肯定干不成——甚至可以说,简单得有些诡异了。

    “塔帕斯大人派你来的?”此次刺杀的目标,被塔帕斯称作“奥康坦男爵”的贵族正静静地坐在壁炉边。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奥托此行的目的和自己的归宿,显得十分坦然。

    “是的。他托我告诉您,东西都办妥了。”奥托憋住了自己的喷嚏。他从腰间摸出了自己的匕首,慢慢朝着男爵靠近。事实上,他本来准备把这玩意儿藏在裤子里或者衣服袖子里的。但守卫并没有和他预料当中的那样搜他的身。

    “你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男爵突然笑了,“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虽然男爵的笑容十分温和,但却让奥托愈发不安。他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男爵应该跳起来反抗,至少做做样子,就算是绝望地痛哭或是喊卫兵都十分正常。但男爵甚至把他当成了聊天的对象——像他这样安详地面对凶手反而令奥托的心中疑窦丛生。

    “拜托,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这样至少我可以知道是谁送我上路的。”

    “奥托·冯·奥茨维兹。”

    “奥托阁下,如果我说我们是一类人,你会不会很惊讶?一个贵族和一个拿钱办事的杀手之间怎么可能会没有分别?”男爵叹了口气,“但我们都惶惶不可终日,为了自己的家人和财产而惴惴不安。我们不过是大人物的棋子,随抛随弃罢了。”

    说起家人,奥托突然想了起来。他刚刚在城堡里完全没有见到男爵的家眷,连一点影子都没有。一般来说,领主都会和家人住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刺杀往往很麻烦。但这次的刺杀无比顺利,就连卫兵好像也在帮着他。

    “我知道您心里的疑问。因为这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执行命令的士兵会质疑命令,但他们也只能选择服从。”男爵靠在椅背上,合上了眼,“所以,奥托阁下,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请完成下达给你的命令,终结我困扰终身的痛苦吧。”

    说完,男爵便没有了下文。奥托的匕首又细又尖,他选择了直捣男爵的后脑。这种方式对男爵来说没有痛苦。他仍旧躺在椅子上,就好像睡着了那样。奥托用男爵的袍子擦了擦匕首,接着便拉上了兜帽,快步走出了领主的房间。

    然后,痛苦的就是奥托了——不光光是因为感冒。人生来便有的好奇心也在折腾着他。这次刺杀带给他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他每心烦一次就要挠头,那他现在肯定会把自己挠秃。

    他心中的疑问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但至少感冒是可以的。他找了大道旁的一家酒馆,拴好马之后便急不可耐地在里面找了个靠近壁炉的座位。

    “您要点些什么?”酒馆客人满满,端着盘子送来送去的老板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了奥托。

    “来点汤,要热的,多放洋葱和辣根。另外,麻烦再给我来几根胡萝卜。”

    热汤和炉火暖了暖奥托的身子,让他喷嚏不再那么频繁,思绪也不再那么混乱。他记住了男爵的纹章:天蓝色底色,再加上一只独角兽的头。他有预感,塔帕斯并不会告诉自己男爵究竟为什么会那么说。因此,他决计要自己把一切都捋清楚。

    等到汤碗见底,奥托提溜着胡萝卜准备出门时,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蓝底独角兽纹章。一名盔甲齐备的骑士蹬着带马刺的铁靴踏入了酒馆。他暗叫不好,这里离男爵的城堡并不远。他埋下头,希望就此躲过那名骑士的目光。

    “奥托·冯·奥茨维兹!”骑士大喊一声,直奔奥托而来。奥托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就近从酒馆的窗户翻了出去。该死,该死,该死!自己就不该和男爵说那么多!他边跑边在心里暗骂。他一路狂奔到马厩旁,却不料一名士兵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他转身,那名骑士也站在了他的身后。

    “停下,否则......”还没等士兵说完,奥托直接把胡萝卜朝他脸上一扔。趁着士兵抬手遮挡的空挡奥托抓紧机会拐进马厩,跨上了萝卜蹄。骑士赶了上来,想要从后面把奥托拽下马来。而萝卜蹄扬起后蹄,直接踢翻了那名骑士。

    “干得漂亮,萝卜蹄!现在快跑!”

    虽然刚刚认识奥托没太久,但萝卜蹄此时却意外地听话。他直接撒开蹄子狂奔而去,把骑士和酒馆都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然而,等到奥托回头想查看情况时,却发现那名骑士也骑马赶了上来。

    操,刚刚那一下怎么就没踢死他!奥托猛夹马腹,催促着萝卜蹄跑快点。但骑士的马显然更快。不一会儿,骑士便超过了奥托。他横在路前,拔出了长剑。

    奥托猛地抓紧缰绳勒住萝卜蹄。栗色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奥托的马鞍并非特制的高桥马鞍,没法将他固定在座位上。这一下直接将他掀下了马。刹那间,奥托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和半边身子就像要裂开一般剧痛。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腿一歪,又摔倒在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受惊的萝卜蹄直接跑开,留下自己在原地等死。

    “奥托·冯·奥茨维兹。”

    骑士念着奥托的名字,翻身下马。他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宝剑虽受阳光照耀,但在奥托看来却泛着股股寒意。

    “你可真难抓。”骑士附身看着因疼痛而不停挣扎的奥托,口气里满是胜利者的戏谑。

    “别废话了,要杀要剐,你随意吧。”奥托此时疼得已经快失去理智了。他觉得自己肯定断了好几根骨头,否则自己的身子绝对不会像浑身被烧红的锥子乱扎那么疼。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救你性命的。”

    “什么?......”

    “塔帕斯才是要杀你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