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雨婷已经下了楼，小紫将桑田碧海的门关上，心中欢喜，这下屋里就剩下王爷和姑娘二人。

    姑娘心中对王爷的心思她这个做丫鬟的怎能不知？

    三年前的宫变，国舅府所有男子流放北地，女子则全部沦为军妓，本是活在云端的小姐突然就跌落泥潭，小姐千金之躯岂能容忍如此侮辱？

    官兵遣送之际，小姐欲一段白绫结束自己的性命，确被当时刚从北地回京的睿王所救，从此，小姐便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能得王爷青睐，哪怕是为妾为奴，她都心甘。

    只可惜，王爷给小姐留下些银两，就再也不曾问过小姐之事。

    小姐执意要来春风里，成为这里的一名歌伎，又何尝不是因为想着念着王爷，小姐在此日日弹唱等待的，只有王爷一人罢了。

    只要王爷能偶尔来看看小姐，那对于小姐而言，也是个活下去的念想。

    “王爷，碧罗还没有感谢过王爷对碧罗的救命之恩。”碧罗站起身，慎重的对于文锦行了三个大礼。

    于文锦没有说什么，坐在软塌上受了碧罗的大礼。

    “你既选择了留在京都，就应履行自己的承诺，你我见面不相识，希望你记住这点，你我没有任何瓜葛。”

    于文锦淡淡说罢，站起身向门外走。

    “王爷，听闻王爷从凉州带回一女子，莫非就是风公子？”碧罗站起身，看着于文锦挺直的后背，有些沮丧地问道。

    于文锦脚步一顿，接着淡淡道：“这事与你有关系吗？”说罢，转身出门，下楼直奔门口而去。

    碧罗似是被人兜头一盆冰水浇下，只感觉通体生寒，冷透了骨，凉透了心。

    她跌坐在软塌上，眼泪一颗颗滴落在自己的衣襟上，打湿了心口那一片。

    “既不喜我，又为何要救我？你既对我无情，又何必要心生怜悯？”碧罗低声喃喃，声音悲戚，犹如幼兽在濒死之际的哀鸣。

    此时的大厅，到处都是男人放荡不羁的说笑声，女子含羞带惬的娇嗔声。

    于文锦从旋转楼梯下去，眼睛扫过一楼大厅，透过花花绿绿的人群，远远就看见白雨婷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的身影。

    白雨婷也没想到，下午进来时，春风楼还是冷冷清清，这会却是座无虚席，笙歌鼎沸，大厅中央的圆形舞台上两名生得婀娜妩媚的女子正在轻歌曼舞，舞姿特别优美，时而矫若惊龙，时而如弱风拂柳。

    果然如花儿所说，夜晚要数此处热闹。

    于文锦快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就向外走。

    白雨婷正在人群中寻找花儿的身影，没想到于文锦这么快就下来了，眼看他就要拽着自己走出春风里。

    白雨婷咬咬牙，踌躇着说道：“王，王爷，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假扮男子来逛青楼，结果没银子付账，白雨婷好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何事？”于文锦顿住脚步，轻声问道。

    “我，我还没付银子。”白雨婷嗫嚅道，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男式皂靴，实在是太丢人了。

    “走吧，有人付。”于文锦闷声道，他有些生气，这春风楼是什么地方？她也敢进，到这里来的那些男子，哪个不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满屁股的风流债，她倒是有胆，也不怕惹一身腥。

    要不是四师傅回去报信，自己及时赶来，怕是她还准备在这春风楼里过夜了。

    “书画和花儿在外边，银子已经付过了。”于文锦看她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心里又觉得好笑。

    “啊？花儿出去了？”白雨婷闻言，心下一松，刚才没看见花儿，她心里极度的不安，与没银子付账相比，她更担心花儿的安危。

    “嗯，她和景画在外面。”于文锦说道。

    脚下并没有停留，拉着白雨婷出了春风楼，径直向旁边的一个小巷走去。

    曼娘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时街上已经挂上了灯笼，专门做夜市生意的摊贩排列在街道两边，除了一些卖小玩意的，最多的就是卖小吃夜宵的。

    这一片大概是因为有春风楼的缘故，到夜里尤其热闹，挑担卖炸糕的，推车卖馄饨的，走着卖糖葫芦的，还有叫卖着胭脂水粉的，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简直就是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于文锦拉着白雨婷在热闹的人群中穿梭，进了旁边的小巷子，小巷子里不再似大街上的繁华热闹，这里显得十分安静，借着有些微弱的街灯，白雨婷看见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

    书画和花儿站在马车旁边，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花儿一抬头看见被于文锦拉着的白雨婷，飞奔着跑过来。

    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王爷，花儿只叫了声小姐，就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是怯怯地看着二人。

    白雨婷站住脚步，从于文锦的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走到花儿身边温声道：“没事，走吧。”

    “哦。”花儿轻声答应，默默跟在白雨婷身后。

    “王爷，白姑娘。”景画对二人行礼道。

    站在马车边，于文锦转身对白雨婷说道：“先上车吧。”

    什么意思？先上车吧，难不成还要准备跟我算后账？

    白雨婷还在琢磨于文锦的话，就突然感觉自己被拦腰抱住，接着一腾空，她的双脚已经踩在马车前的踏板上。

    站稳了身子，白雨婷赶紧进了马车，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动不动就这样被人像抛皮球般举高高，实在是很尴尬好不好。

    当着这些人和马的面，白雨婷觉得好羞囧。

    于文锦接着也进了马车，对景画吩咐道：“回家。”

    “是。”景画答应一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花儿。

    花儿会意，赶紧踩在马凳上，爬上马车，在一边的车辕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景画将马凳收起，自己轻轻一跃，也坐到车辕上，拉了拉马缰，将马车转了个方向，从巷子的另一头驶了出去。

    马车外挂了灯，坐在马车里可以影影绰绰地看见人。

    白雨婷坐在靠窗的地方，没转头，只是将眼珠向于文锦的方向转动。

    见他面无表情，正襟危坐，一双手放在双膝上，修长的手指一动也不动。

    气氛实在是有些沉闷。

    “王爷还没吃晚饭？”白雨婷纯属没话找话。

    “嗯。”于文锦闷声答应道。

    “碧罗姑娘是王爷的朋友？”白雨婷觉得车里实在太闷了，自己不找些话说简直要憋坏人。

    “不是。”

    算了，自己何必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白雨婷不再找话说，侧身掀开车帘向外看。

    深秋的风有些寒凉，已经走出了那一段别样的繁华之地，他们现在走的街上显得有些冷清。

    “景画，先去牛叔那里。”于文锦突然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