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伦斯特入狱已经快半年了，这段时间最早的一批玉米也已经种出来了，除了拿一部分育种，商盟代行者贾斯如约把第一批玉米的一部分交给在监狱中办公的拜伦斯特。

    虽然能通过影子带信件给其他人，但早上你必须呆在相对隔绝的房间里办公。办公内容就是审核各种部门的议题和报表，某些提案的申报和资金的批放。除了民生中的各种麻烦比你想象的麻烦多了。

    冬季供暖的改造方案和传统的魔热炉的魔力缺口。

    你想过用暖流管供暖方案，只要在特定区域安排几个火法加热就行了，问题是管道铺设，估计要很长时间，短时间内没办法解决，传统魔热炉需要的魔力每一个都不多，但胜在量多，于是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平时都是联盟的魔法师们提供的魔力，但产出是固定的，这几年魔具总量增加了不少，魔力消耗过多会影响正常工作的，你把目光盯上那些魔力充足而无处安放的家伙。

    魔力在这个世界相当于电力，很多东西都要魔力驱动，你联系了魔力检测课程的课程主任和贾斯，吩咐主任，每月都要以检查魔力控制能力为由为理由让每个学生按照不同阶位的发放不同容量的魔晶石，每个学生三个，一定要让他们用不同时间充满魔晶石，让他们在生产魔力之余练习魔力的输出功率，最好中等4.5.6阶的开始要规定三个充满标准魔晶石的时间，没办法控制魔力输出功率的乐色要补习魔力控制课。

    这波是薅学生的羊毛，还美其名曰“是为了锻炼学生们对魔力输出功率的控制能力”。卑劣，但是有效。一方面确实能让学生们懂会控制魔力输出的功率，一方面减缓，甚至是解决了联邦掏钱买魔力的尴尬境地。

    至于每次测试充多少魔力，需要多少时间，不同阶位冲多少的问题让系主任和贾斯商量就好。

    下一个议案……

    入狱一周后，你的牢房再次变成半开放式。这次甚至欢迎普通人过来跟你讨论社会问题，而你作为城主代理人的事情也公开了，每天到监狱里的人还挺多的，有调解矛盾的，有提建议的，有单纯找你吹牛的，有去调侃你的，有去挖苦你的，有过于高大只能挤进去的，有小只到能坐在你肩膀上说悄悄话的。有天天来的纳迦，有偶尔来找你的贾斯和缪斯，有一次都不再出现的菲特和思凡。甚至还有孤儿院组织参观你这个反面教材，毕竟穿着校服，带着脚镣，处理公务的奇葩放哪都是热点。你也见到了像你妹妹一样的L2，不过4岁小朋友现在还太小了，不能独立出行，起码8岁才有活动时间，你也是8岁才能申请外出。你当年外出就是去看书的，什么类型都看，毕竟无聊。

    你没想到圣子艾琳也过来了若干次，用她的话来说，“你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的家伙”这波是好感度大幅提升，除了第一次在监狱见面，她跟你聊的并不是神明和奇迹，是关于你的一些事。她对你改观或许是她第一次来调侃你的时候。

    “我不明白为什么神会垂青蚯蚓呢？”

    “在地下劳作改善土质的蚯蚓符合勤劳和奉献的精神，为何它不能被垂青？”

    两句不提人，却又不离人。

    你的异族兄弟也来看望你，老大挤入狭小的监狱和你长聊，看见你能做政府工作他非常开心，虽然被抓进来的模样比较狼狈就是，老大因为你的方案在没日没夜的改造供暖系统，只有弄好了才能减少魔热炉额外的能耗。老大很自豪，他兄弟脑子好使想出那么多点子，都是在为城市变好而努力的老大同样也很厉害。

    老四老五也来找过你，虽然并不是聊特别有意思的话题，但他们怕你无聊三天两头就来看你，老四去普通学校继续读书，他想当个老师。老五想去佣兵团，只要肯拼命，也能变成六阶的猛人守护这城市。而另一个人类老二他打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试着去当旅行家，他一出孤儿院就跑去旅团工作，虽然虽然是打杂但他走时笑的是真的开心。

    老六比较夸张，进来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明明是个矮人，明明是那种不善言语又非常嘴硬的种族，或许听了纳迦夸大事情又好像没有夸大的描述下，你也变成了老六心中那个爱闯祸的娃。

    你没想到的是老幺，老幺是藤妖，没有发声器官，只能用写和用藤蔓比划，还能拼些简单的字符。给你送玉米的也是它，它行动不是很方便，毕竟是植物系的，而且它还是学院的学生，衣服上系的不是系带，是长青藤，它的藤上有6块树叶了，六阶的藤妖，它第一次来头上还带着一个花圈，都是些遥远山间才有的花朵，有提神的用处。提到那个花圈，老幺伸出三条藤蔓，你也知道某个不愿意放下骄傲离开天空的家伙仍以一种莫名其妙又非常容易懂的方式关心着你。

    老幺和你关系最好，老幺行动不便，小时候都是你背着它到处跑，虽然不是每次，但很多次去图书馆你都是选一阳光能从早上照到晚上的地方看书，而老幺也是陪你一天，老幺喜欢阳光和雨露，但现在他有空就慢腾腾的过来，然后和你在地下室呆两个多小时，在这种没温暖阳光的地方陪你办公，你也不说什么，老幺以前不会打扰你读书，现在也不会干扰你工作。只是静静的在那。

    孤儿院宿舍编排也不是按年纪，而是毕业时间，老幺并不是年纪最小，而是床位是最后一个。相反它是年纪最大的，但幼苗时期又太短了，短短几十年，而和你在一起就十余载。种子在合适的地方发芽，以幼苗的形式寻找合适安身的位置，然后度过几百年漫长的时光。成株的藤妖都是七阶以上，时间会让它开花，然后结一次果实，多的三几枚，少的只有一两枚，藤妖种子和幼苗都在寻找他们栖身之所，如果老幺选择生命气息充裕的精灵之森它可能会有好几个子嗣，如果它落户在联邦的土地上，可能只有一两个种子。

    它已经六阶了，快结束幼苗期了，这种本来就超稀少的植物型异族，你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联邦，但他愿意和你呆在他不喜欢的地下室，他就是你的兄弟。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开出的花比其他树妖少，绝对！

    你经常会质疑自己行动的理由，会思考有些事情值不值，你既虚伪又自私，你可以说是一个你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掉和你不相干的人，他人的生命对于你来说就是可以毫不犹豫舍弃的东西，但这城里的每一个纽特都和你有关，你每天都处理的大事小事如果不关你事你都觉得麻烦，事实上这些都是你的同胞的麻烦，大到重要设施建设，小到邻里纠纷，好像都不是那么麻烦。

    时光冉冉，再见已非昨日少年，半年不过转瞬，你走出监狱，没人在门口迎接你，但路的两旁都是人，他们静默无声，只是默默的看着你，你是联盟近百年唯一姓纽特的通缉犯，无数人因为你锒铛入狱而觉得你玷污了这个姓氏的荣耀，但你用了半年，再次向这个城市里的人证明了你，仿佛之前的通缉令就是你的宣传单一样。你能笑着面对辱骂你的人，你能耐心的和老奶奶聊她聊不完的孙子，你用新奇的想法改造着城市，你并非无所不能，但你清楚每一件事的进程。你没有出过监狱，但没缺席过城里的新项目。

    不知道是谁拍的掌，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欢呼，接下来一路都在欢呼，掌声不绝于耳。此刻你才是真正的城主代行者，和其他职位不同，只有被城市认可的人才能成为代行管理城市权力的代行者。

    “供暖系统做得很好啊代理城主！”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声音。

    “全天无休的百货商场也很棒！”

    “听说您因为宣传斗技场才入的狱，斗技场的比赛很精彩，您应该去看看。”

    “全民定期健康检查的方案很不错！”

    “炼金道具录像机的原理您是怎么想到的。”

    “……”

    “…………”不知是谁的杂乱声音

    在欢呼声中走向城主府，再次来到赫尔德的房间，你没说什么，只是放下那代表代行者身份的令牌，如今你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从城主府出来时人们都回去了，毕竟城市运行不能停，每个纽特都有他们的使命。这里是联邦，没有谁是无用的螺丝钉。

    你往城外的试验田走去，哪里除了土豆和玉米的育种计划，还有其他作物的研究，很多都是人用生命在白银之森挖回来可能成为改变世界的作物之一，这里对于联盟非常重要，那也是你的提案和心血。但最重要的是你知道老幺前不久在哪里变成成株。老幺再也没办法到处移动了，藤妖幼苗的一生都会本能的向生命力旺盛的地方奔去，一旦成为成株，那就会开花，吸收四周和自身的生命力，然后化作种子。但作为母体失去大量生命力的母体会陷入半假死状态，不陷入危机不会醒来。但七阶以上的藤妖能守护很大一片领土的安宁，所以诞生子嗣是藤妖一生最重要的事情，藤妖作为妖的一生就在你的试验田里结束了。

    一想到这里，风化作你的羽翼让你奔跑时化作残影。你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是最后知道老幺在你的试验田变成成株的。

    在必经之路上贾斯在那里等着你，你停了下来。你与他进行了简短的对话，又开始跑起来。

    “给我个理由？”

    “我尊重它的意愿！”

    你终于到了，有一棵藤蔓组成的巨大树木，它很高大，好像感受到你的到来一样，那破败的花再次盛开，随后再次破败，两朵花充斥着生命力，又快速凋亡，那是你这一生见过，不！是这两辈子加起来见过最漂亮的花，语言和文字总是那么匮乏，因为它们没办法把这种瞬间烙印进灵魂的震撼进行再表达。这一瞬间的足以铭记一生。

    花败后化作种子落下，种子落下之处的土地上歪歪斜斜的划了一些字，你很熟悉，因为是老幺写的。你眼睛已经湿润了，但是你不能哭

    关于老幺，你早就安排好送去精灵之森，虽然不多，但精灵之森是有最多藤妖的地方，而且是最适合藤妖开花结果的地方，对于精灵，他们并不会排斥一个天然的7阶以上的植物系反击装置。对于藤妖，你早就把一切能查的资料查过，能打听的消息都打听过。不管是藤妖本能还是为了存在的意义，它都应该去森林之森，藤妖开花结果的地方必须生命力充盈。你这时被名为愧疚的情绪包裹着。

    你回想起你起老幺最初找你，它带着玉米，你一边笑着一边对它说：“这东西非常重要，对我，对联盟，或者对整个大陆都很重要，这东西和实验田里的东西可能会改变世界。总之谢谢你帮我拿过来。”你本意只是想表达老幺做了件非常厉害的事情，你只是想夸夸它。虽然这片试验田真的关乎这片大陆的和平和稳定。但这个结果真的让你很难受。

    这里很重要，但你不需要老幺牺牲自己和最重要的子嗣，还要用余生镇守这里。你很后悔跟它说这些。如果真那样，你就是老幺一生没有好结局的罪魁祸首。你陷入痛苦中。用如坠冰窟好像太轻了，起码得加上失重和窒息感，这种负面的情绪让你的理智化作乌有。你只能努力的跪倒蜷缩在一起，似乎这样做能缓解那冰冷和窒息。

    这时翅膀的扑扇声出现，一个长着巨大翅膀，双腿是利爪，穿着邮差的衣服，他的利爪抓在老幺由藤蔓编制的枝干上，而老幺特意长出一个非常适合搭树窝的四杈枝干。

    “你在干什么？”树上的鸟人问你

    “我还以为你是最了解小树枝的人，结果你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傲慢家伙，太让人失望了。”你压根没理C3。但C3还在喋喋不休。

    C3飞扑而下，一脚把你脖子抓住，并把你翻面摁在地下。他尖锐的爪子踩着你的胸膛，另外一只爪子踩在他所厌恶的泥土上。

    “小树枝又没死，你现在在干嘛？哭吗？太恶心了，你现在是城主的代行者，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人物，大人物是不会把眼泪和负面情感带给他的领民的。”C3的愤怒溢于言表。你不懂为什么他生气。

    “老幺这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你不管C3的利爪撕开你的衣服挺起上半身。

    C3快速把脚抽起来并一脚踩在你的脸上，巨大的利爪把你的脑袋包了起来，你能感受到后脑勺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但你没有感到疼痛。是C3勾起的利爪划破他自己的爪子流出来的血液。尽管如此，你都没因为他的爪子受伤，哪怕一丁点。

    “你xx冷静点，听我说！”C3还是那个C3他虽然看起来脾气暴躁其实心肠非常好，他虽然一口一个小树枝，但他可是让老幺看见过天空的男人。

    你躺在地上没动，你算是冷静下来了。

    C3抓起一块布，慢慢坐在你的身边，他的翅膀和他精心护理的羽毛落在土地之上。这个男人有着他的坚持和骄傲，这些对他来说有着能媲美生命的重量，但这些东西和兄弟比起来不值一提。

    “我听贾斯说了这试验田的事，我怕你想不开就先过来看看了。”C3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或许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谁知道呢？

    “……”

    “小树枝选择了你，选择了我们，选择了你的试验田，选择留在联邦的土地上。你和小树枝感情最好，你也是最极端陷入最深的。小树枝在变成这样之前它可是天天和你呆在地下室，它知道这片土地很重要它就守在这，他知道你对他好，它才愿意把它这个种族最珍贵的子嗣交由你手上。你知道什么是奇迹吗？小树枝开花已经好久了，我们除了你和老二之外的的所有兄弟都看着它开花，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美丽，但小树枝的花很快就合上了，直到半个月后你的到来。你看了那么多书，应该知道树妖的案例中有没有这样的例子？”C3温柔的看着你，这是你梦里都没办法想象的的画面。

    “树妖成株就开花结果，没有例外……”你苦涩的复述着书籍上的纪录。

    “你有着我讨厌的所有特质，我讨厌天才，天才会让别人的努力显得廉价。我讨厌那些自以为正确的家伙。我讨厌那些特殊的家伙，他们的特殊导致他们无法被替代，这种人柔忧寡断起来会让所有人陷入麻烦。我也很想和小树枝关系好一些，所以我讨厌和小树枝关系好的家伙。你知道吗？但凡沾一样我都会对那个人无比厌恶。但你全占了，我却没办法讨厌你。”C3仰头看着天空，你不知道他是哭是笑。

    “为什么不叫我？”

    “让你再逃狱延长禁闭？你已经很忙了，太阳一出来就工作，从早到晚处理一大堆事情，晚上还要变成别人去斗技场给别人当陪练，包括小树枝也同意不告诉你，你也以为小树枝在精灵之森了。你肯定后悔没派人查过，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明明交给了最值得信赖的同僚，同僚却背叛了你。如果你知道了，小树枝一定不能按照它的意愿留在这里，留在它所爱的土地上。”C3振振有词，毕竟他有理。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了。发生后没有如果。”你也算回了一口气。

    老幺在地面上留下那句，“这里很重要”并不是仅仅代表试验田很重要，而是这里的一切都很重要。

    “我以前常跟小树枝说，它长大了，长成大树了，要留个合适的枝头给我做树屋，它做到了，虽然藤条完全木质化之前是没办法建树屋了。”C3考量着那个枝头说着。

    随后C3拿起小树枝留下的种子，放到你的手里。种子混合着泥土的气息，你可以想象里面的小东西在未来的某刻会无比的美丽。

    风波过后其他兄弟也陆续赶到，老大嘲笑C3变成走地鸡，而老三嘲讽老大天天掉毛，老四和老五轻车路熟的拉起架来，老六拿着老二的信给你，并轻拍你的背表示安慰。恍惚间，你感觉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你开始期待老幺的子嗣出生，然后遇上和你这帮兄弟一样好的人，然后过一段与其他藤妖不一样的生活，最后在所有人的簇拥下睡去。

    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眼泪决堤，模糊你眼睛的泪水折射出的亦是—

    “无法用语言复述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