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录搜索，广告。

    滴滴答滴滴滴答滴滴滴答。哔——

    “喂，你好？”

    “请问是旅行社吗，我司需要接待一批海外客户，有没有合作意向？”

    “什么旅行社？”

    “你们的电话是不是：***********？”

    “是，但我们叫戈尔地产。”

    “这样啊……”

    “是谁给你联系方式的？”

    “贵司号码被贴在长石市论坛版面，你们可以去处理一下。抱歉打扰了。”

    “好。”

    哔——

    对面挂断电话。

    胡雨将手机还给王超，坐回椅子上微微愣神，长出一口气。

    这很好，线索多起来了。

    长石市论坛版面确实有这个帖子，旅行社名字是随便找来的，发帖人是1帖小号。是胡雨的备用号。现在这个年代，还用论坛的人少得几乎算是保护动物，他不担心会有人比他先打这个电话，如果有，看帖子情况就知道。

    十五分钟之后，帖子被管理员删了，按胡雨对论坛的了解，其中至少十分钟花在联系管理员上。

    电话对面确实不是广告推销。确认的意义不大，陌生电话在这个时间打过来，不用猜都知道什么成分，还需要试探的，也就只有受害人方。

    对方的借口是“b国旅行接待服务”，也就是说，他们觉得协助者会是外国人，至少是和外国人有关的人。如果胡雨真的认识外国人——或者干脆说外国秘密组织呢？他应该会回答：“斯密斯先生也许对这个有兴趣，我可以给你转接。”按照这个思路，最近会有外国秘密组织成员来到冷水市，并且与这两个组织会有交集。

    对方直接打到自己电话上。

    两个可能，他记得当时窗外有月光，受害人记住自己的样子；或者他和盛崖余回到现场的时候，有人盯着他们。如果是后者，盛崖余也要接到电话，但是没有，所以是第一个。那女孩记住胡雨的样子，跟到学校里，然后呢？如果知道宿舍，辅导员办公室有宿舍信息，她可以趁着值班辅导员外出吃饭的时候，进去找到胡雨的身份信息。

    很简单。很恐怖。

    这行动力不比胡雨高多了。

    但胡雨的三分钟热度已经消失了，现在人处于一种疲劳却思维异常活跃的神秘状态中，而且没睡午觉。这时候就需要有个人来推一把。

    “胡啊盛啊，今晚想不想出去吃，我看朋友圈好像有个火锅店打折。”王超说。

    “行啊，你带路。”

    学校在郊区，王超说的火锅店在市中心附近，打出租车去都得30分钟。

    去年因为各种原因，601宿舍的众人被迫往市区里跑了几趟，来回一合计就花掉几百块的打车费，敏锐地胡雨指出了这个问题，然后到网上搜了搜，发现老牌自行车厂火鸡牌的自行车只要两百块就能买到，遂当场入手。之后另外两人看得眼馋，也都跟着买上了。今晚就是难得的自行车发挥作用的时候。

    常青没买，他随便就能找到四个人拼车，分摊下来就便宜了。

    也不对，这人经常往市区跑，就算拼车来回也要15一轮，200块的自行车，他走14趟就能回本。为啥不买呢？胡雨陷入沉思。

    人力成本、时间成本和折旧心算也就算个大概，他回过神来，三人已经骑到市区的大道上。胡雨用高超的技术单手骑车掏出手机确认时间：现在是18：23，比预计的快点。市区里的灯光要比郊区的密集太多，路边到处可见发光的广告牌，路灯隔几米就有一个，市中心是夜晚都亮的像白天的商城集群，也是阻碍胡雨沉迷文艺的光污染的发源地。那里以物价高昂性价比极低闻名。

    胡雨从来不去这种地方消费，穷。

    路边一个牌子一闪而过。

    “等会——”

    骑在前面的俩人放慢速度，靠边停下来。盛崖余回头问：“咋了。”

    “忽然想起来有点事，你们先去吃吧，我等会来。”

    于是盛崖余和王超头也不回骑走了，他们一向不客气。

    胡雨调转车头，回头找到刚才看见的招牌：戈尔地产。胡雨的印象里，这家地产商在山南省比较有名气，也只在山南省有名气。山南省很多城市都有戈尔地产开发的楼盘，冷水市就有两块，一块靠近市中心，一块是郊区别墅群。

    招牌后面是一座设计极为美观的办公楼，四层，朝外是大片的玻璃墙面，内部是暖色调的简洁风格设计，从窗外可以看到里面还有几位员工窝在电脑桌前埋头苦干，估计在加班。一楼很宽敞，前台坐着一位穿制服的女士，年轻貌美，大约二十五六岁。见胡雨走过来，她主动站起身招呼：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你们经理叫我过来，是这个电话。”

    胡雨打开通讯录，悄悄将号码备注改成经理，再递给对方。

    “您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前台女士在电脑上查询一番，便将显示器掉转过头：“这位是我们冷水市的市场负责人，牟总，的私人电话。他现在不在公司，您可以预约个时间跟他见面，方便的话请留下您的电话号码，方便我们收到牟总回复后第一时间通知您。”

    上面还有牟总的照片。

    胡雨双手叉腰，摆出一副难办的表情：“他约了今天晚上见面，我以为是这就没管了，结果后来发他消息都不回。”

    “也许他本人没空，您可以拨打牟总助理郑先生的电话。”前台女士飞快地爆出一串号码。

    “麻烦了。”

    胡雨道谢跑路时，前台女士依旧保持着非常优雅的职业笑容。不愧是大公司。为了不露出太多破绽，他把自行车停在远处的巷子里，不过其实没什么大用，那位女士口风很紧，相比之下和他打电话那位牟总就显得很不专业。

    现在他获得一位郑先生的电话号码，但是没什么用，他就算打过去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总不能直接讲“牟总在哪里，我要见他”，不现实。好消息是，他确定受害人一方的成分了，按照他的理论，受害人一方都藏在这公司里。胡雨给盛崖余去了条消息：

    [我好了，你们人呢。]

    [（定位）在这]

    戈尔地产的办公楼离火锅店还有十多分钟自行车程，等到胡雨找到那俩畜生，桌上的菜也已经吃一半了。

    “肉呢，怎么肉全没了？”

    “这不好吃嘛，不然怎么带你们来这里。”

    王超和盛崖余笑容诡异地盯着胡雨，这已经超出了必要的限度。

    “怎么回事？”他几乎是问出来的下一个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外出+突发状况=奸情，电视上都那么演。还有常青，他出门一旦有状况，十有八九都是去找妹妹。加上盛崖余煽风点火，懂得抖动。

    胡雨右手一抬，对着菜单就是一顿指指点点：

    “哈，这就是真正的强者，而你们只能缩在这吃火锅。”

    “这顿是不是得强者请？”

    “没事了我是弱者。”胡雨光速投降，丢面子保里子。

    B国学生宿舍的惯例，找到女朋友的得请吃饭。按照胡雨对俩人的了解，他们真不客气起来指定能吃掉他一个月生活费，专吃贵的不顶饱的，吃上四五个小时。

    加了几个肉菜，胡雨拿蘑菇和豆芽填饱肚子，一边掏出手机刷论坛：“说起来你们就没有什么想法吗，就秘密组织之类的。”

    “能有啥想法，反正不关我事。”王超一边嚼豆芽一边刷手机。

    “先别扯开话题，你刚刚是看到之前救你的妹妹了吗？”

    “啊？”

    胡雨敏锐的脑子又一下子明白过来：“不是，你能不能把舍友想的伟光正一点，我还不至于路上被打劫需要妹妹救我好吧。是我救她。”

    “ok，ok。所以你刚才是看到她了？”

    男孩遇见女孩，观众喜闻乐见的俗套青春恋爱片，俗套但是好卖。

    胡雨咬牙切齿地撕开一块蘑菇：“没，我看到男人了。认识的人，之前跑来找我帮忙，刚才看到他公司才想起来他欠我一顿饭。”

    “谁啊?”

    “你有不认识。”

    三人又谈起常青广得令人发指的交际圈。很快，新的牛肉送来了，胡雨一盘子全部倒下锅，煮一会便捞到自己碗里。他正想开口，玻璃窗外正巧走过一个精瘦中年男人，穿着一条衬衫，裤子长到膝盖，一身装备比较休闲。脸和他在戈尔地产看到的牟总一模一样，身后的年轻小伙应该就是他的助理郑先生。

    郑先生带着一副斯文的金边眼镜，单件长袖长裤，提着一个公文包跟在牟总身后。

    会不会太巧了？有可能，如果前台那位女士察觉到自己交给她电话号码这个行为有问题，就可能通知牟总，没准身上哪里就有被放了窃听器。

    胡雨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把牛肉迅速吃掉，看得另外两人直咂嘴。

    “我吃饱了，忽然想起来有事先走一步。”胡雨起身就要走，忽然又转了回来：“等会把小票拍一张给我，我就吃了豆芽和牛肉啊。”

    “行，你要去买礼物啊？”

    胡雨呵一声，头也不回：“追到了请你们吃饭堂。”

    火锅店在商场二层。前面两人还没走远，胡雨出了火锅店门，直接上三层，然后转到环形走廊中央，远远看到两人向前走拐了个弯，走进位于中央的透明观光电梯。保险起见，他换了在学校办的流量卡拨通郑先生的号码，那头响了一两秒，电梯里的人拿起手机，没等电话接通，胡雨便挂掉并将之拉入黑名单。

    就是他们了。

    既然今天那么巧，不妨可以想得更美好一点，他们正在赶去和犯人方组织成员交流。对于秘密组织，在商场里见面的好处很多，一是双方都不好做小动作，二是就算做了动作也不太可能打得起来，到处都是的监控和人群给和平交流创造了极好的条件。

    秘密组织谈话应该是不适合大庭广众进行的，他们会选一个有包厢的房间，但是也不能太隐秘，不然商场的优势就没有意义了，那么靠着走道而有窗的房间就是很好的选择，出了问题往窗外喊一声救命就能解决，不用自己动手。

    这里与其他的商场差不多，把大多数茶楼饭店规划在顶层——火锅店是特例，因为是出名的连锁火锅店，直接拿下一排商铺打通了营业。首先排除掉味道比较刺激的省份特色菜，剩下一家茶楼，一家临海口味餐厅，一家山南口味餐厅。

    临海是B国首都，菜式以海鲜为主，偏咸口。山南的菜偏甜口。

    胡雨比较喜欢临海口味。他找到临海餐厅对面的一家甜品店，要了杯奶茶，便坐下假意刷起手机。

    大概因为中途客人上下的远古，牟总二人比走路的胡雨都晚了许多。两人出了电梯后慢悠悠地从胡雨眼前走过，进了临海餐厅，最后坐在靠边的包间。正如胡雨所想。

    临海餐厅的外墙是落地窗，但外层竖起有坐着的人高度的木板架子，架子顶上放了些花草，让客人不会直接暴露在路人视线中。这种包厢是方桌子，两边可以各坐两人。牟总坐下后便开始拿起餐牌点菜。郑先生坐在一旁玩起手机，全没有助理的样子。

    在胡雨没留意到的时候，包厢里多出了两个人。竖着垂在脑后马尾的女士和牟总相对坐在靠窗位置，高大的年轻男子坐在边上，手里拿着貌似是报刊亭刚买的杂志。看配色和文字布局，应该是胡雨高中时期很喜欢看的鸡汤文合集。

    没等多久，第一道菜上了。

    胡雨借助余光看了看周围，甜品店其他座位都是成群结队的，一男一女或者一块打游戏的几个人。他在其中算是显眼，但是应该不会被发现，毕竟胡雨一脸死宅样子，就算是他本人被害妄想症最严重的时期，看到路过的死宅也只觉得就是死宅罢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雨回头，见穿着短袖T恤的受害人就站在他身后。女孩戴着戴着鸭舌帽，阴影下眼神平静而坚定，嘴唇微微抿着，头发垂到肩膀，右手往回收护在胸前，左手垂在腿边，裤子是稍长的短裤，几乎遮住膝盖。

    场面有点尴尬。

    “你好？”胡雨抬起手打招呼。

    “你是胡雨，甸城人，今年20岁，山南省财经大学冷水校区学生，12栋601宿舍，身份证号*******************。”

    声音偏向柔和，可惜说话语气没什么起伏。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