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察觉到周围的视线，或许是发现自己在顶撞修仙者，叫嚷的官员渐渐冷静。

    韩存瞅准时机，为刚才失礼的官员们开脱，“还请仙人原谅这些人的无礼，他们见识浅薄，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我会严惩他们，仙人希望我怎么做？”

    王望尘抬起脑袋，面具寒光逼人，“我不是在开玩笑。倘若真和我有关，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给你们赔偿。”

    “我们怎敢要仙人的赔偿？”韩存谄媚赔笑，希望王望尘能善心大发网开一面，“仙人说是巧合就是巧合，不会出错。”

    “看样子，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王望尘从纳戒中拿出一块电子黑板，摆在众人面前，“你们确实无知。但，这也不全是你们的错。在这个世界，你们难免束手束脚。我想问问，你们认为海啸因何发生？”

    问题一出，在场官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韩存开口道：“海啸就是大海发怒了。天地万物皆有灵，大海也如此。当中也住着不少神明，他们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大海之所以发怒，是因为有人做了对大海大不敬的事。我会派人下去查的。”

    几个官员止不住点头，刚才之所以发生海啸，肯定是因为王望尘引起的爆炸惊动了海里的神明，因此才降下天罚。

    发生海啸，王望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望尘一笑，“海里有没有神明还不好说，但我今天要告诉你们另外一种可能性。”

    王望尘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画出了海面和海底的示意图。

    “所谓海啸，是指由海底地震、火山爆发、海底滑坡或气象变化产生的破坏性海浪。属于某种物理现象，并不是神明作祟。”

    紧接着，王望尘开始向众人科普起海啸形成的诸多原因，为他们解释各种专有名词。

    在场官员将信将疑。

    有些观念日积月累，在这些官员的脑海里根深蒂固。

    就算王望尘讲得头头是道，他们也能够用自己脑内形成的逻辑去质疑、否定王望尘的说法。

    不说这里，就算王望尘曾生活的世界也是如此。当你告诉别人地球是圆的时候，别人会用“那住在地球下边的人为什么不掉下去”来反驳你，并搬出自己“逻辑自洽”的理论来说服你。

    逻辑自洽确实很重要。

    但，剥离了诸多因素之后，很多东西都能做到所谓的“逻辑自洽”。

    人常常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忽略知识的整体性和关联性。

    土可以种出植物。在很多人看来，这没问题。

    只是......土是不是可以分成更小的单元？其中的某些成分会不会抑制或者是促进植物生长？

    如果去掉某些成分，土还能种出植物吗？

    有人或许会说，去掉那些成分的土还能叫做土吗？种不出植物，那就不叫土。

    当然，你想要叫什么就叫什么。

    有些东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也是因为知识的整体性和关联性。

    想要彻底理解某些东西，就必须理解构建那东西的细小单元。理解的细小单元越多，理解它们构成的东西也就越深刻。

    许多物理学家之所以拼了命研究微观粒子，正是想要通过这些细小单元，认识和改变整个世界。

    就拿王望尘现在讲的海啸来说，想要彻底讲清楚海啸形成的原因，不仅要讲流体的性质、地壳的运动，还要讲地壳为什么会运动、地心为什么是流体......

    如果更进一步，要讲到各种微观粒子间的相互作用怎样成就物质的性质......

    一个个因素累积在一起，最终形成了海啸。

    对普通人而言，终其一生也可能没有办法理解各种因素，他们大多只记得住“种子埋在地里就能种出植物”这种宏观。

    很多时候只记住宏观，就足够受用一生。

    人的一生实在太短，而世界太大。如果人把时间全部用来记宏观现象，恐怕什么都干不成。

    所以，王望尘从不会因为别人不知道什么现象而嘲笑他们，只希望他们在看待某些宏观现象的时候，能联想到知识的整体性和关联性，知道有些东西并不只是一个因素在作用，它们彼此分离，但又都是一个整体。

    就像是人。

    人是一个人，但他又由无数个细胞和细菌构成，那些细胞和细菌共同协力才造就出那个人。

    王望尘从不希望人在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之后，意识不到自己也是多方因素构成的整体。

    认识、了解自己，方能了解世界。

    因为人也是世界的一部分。

    王望尘十分有耐心，尽管在场官员大多将信将疑，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但他还是以人们日常所见的现象作为切入点，孜孜不倦地为在场官员讲解海啸形成的原因。

    “......这就是，目前发现的海啸形成原因。无论哪一种原因，陆上的地震都很难引起海啸。海中发生的地震、火山爆发、滑坡等等，更容易引起海啸。

    我们引爆的灵脉，距离大海少说也有几百公里，引发的地震也属于中等强度。然而，袭击这边的海啸遮天蔽日。很难不怀疑这只是个巧合。我们可能只是在海啸发生时恰巧引爆了灵脉。

    但不排除灵脉极其特殊，散发出的波动引起了这场海啸。”

    王望尘顿了顿，打了一个比方：

    “民间有‘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说法。如果你们早上右眼跳得厉害，下午就意外受伤，你觉得这两者有关系吗？如果你们早上右眼跳得厉害，下午却没有发生意外，你们又会觉得这两者有关系吗？

    目前很难判断这场海啸是不是因为我们而起，如果条件允许，我会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真相。”

    在场官员接二连三陷入沉思。

    王望尘费了很多口舌，又用了许多形象的比喻......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给自己开脱，他为何不干脆利落一点？

    他是修仙者，想要离开也是一句话的事情，想要给某件事情定性，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可他为何偏偏执着解释清楚？

    从现场来看，王望尘似乎有“假如这是他的责任，他必然承担”的意向。

    在场官员看不出王望尘有何目的，也无法理解王望尘的行为，他们想知道王望尘和广晓龙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是打算离开这里返回宗门，还是留在这里查清他口中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