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辆满载伤员的马车排成长队缓缓而行，血色骷髅旗帜迎飞飘扬，乌鸦仿佛有了预感，成群结队，呜哇呜哇盘旋在上空，等候着大餐。

    贰良、知更鸟和风信子三人被押送在囚笼里，走在队伍最后。

    战争过后，富饶的巫疆之地几乎满地焦土。

    大多城池早已抹去，沿途幸存下来的村落、集镇，再次遭遇劫难，被妖兵洗劫一空，随之化为一片火海。

    收集的财宝、粮食和美酒装满一辆辆马车。

    妖兵烧杀抢掠，不恶不作。兽人不屑于这种勾当，只是木然地观望。

    那副呆憨木讷的神情，仿佛在思考人生，又仿佛在回忆自己村庄被妖族毁灭的情景。

    对许多兽人来说，这一切都太过寻常了。十万兽山与妖族接壤，妖族带给他们的灾难实在太大，成为他们挥之不去的心魔。他们甚至认为，兽人天生便是被收割的命。

    不过这回他们是幸运的，遭殃的不是自己，而是曾经那些高高在上的巫人。

    他们是观众，是帮凶，是见证者。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甚至有兽人幸灾乐祸。

    鸸鹋妖似乎对村中的女人分外感冒，冲着妖兵叫嚷：“孩儿们，都搜仔细了，有好看的村姑，爷有金币赏！”

    一听说有金币拿，兽人不再淡定。

    “副将大人，俺们捉了村姑也能换金币？”

    “看好的才有。”

    “好看的，嘿嘿，好看的村姑。”兽人乐呵呵地参与其中。

    或许是有相同的遭遇，兽人总是知道那些女人容易藏身之处，自地窖、古井或是屋顶、树上，他们总能轻易捉来女人。

    “村姑捉来了，俺要换金币。”

    兽人乐呵呵地前来换赏，宽大的手掌伸在身前，眼中满是渴望。

    “瞎眼的贱种，我呸！”鸸鹋妖一口吐在兽人掌心。

    “这个蛮好看的呀。”兽人端详着村姑说。

    蛮好看，说的可是真话，在兽人眼里，所有的巫族女人都一个模样：蛮好看的。

    “大人，说话要算数，俺只要一枚金币就成。”

    “这也叫蛮好看的，”鸸鹋妖满脸嫌弃道，“半老不死的，黄土都埋大半截了！”

    “老是老了点，不过还是蛮好看的。”显然他们并不认可鸸鹋妖的话，认为他是耍赖。毕竟当初只是说好看的，并未说要年轻的。

    “滚，还不给爷滚，贱种！”鸸鹋妖举着鞭子吓唬道。

    兽人见讨不到金币，便灰溜溜走了，满眼的失望。

    “鸸鹋妖就晓得骗老实人，这金币俺不赚了！”

    不过也有幸运的兽人，捉来年轻漂亮的，果真换到了金币。金币在巨大的手掌中给人一种错觉，要拿放大镜才找得见。不过兽人却紧握手掌，生怕把宝贝弄丢了。

    那些没换到金币的兽人，只是瘪瘪嘴，满眼的羡慕嫉妒恨。

    “运气，俺咋没这么好运气呢！”

    所以在接下的屠村行动中，兽人渐渐成了主角。他们一看见女人，就像双眼放光，像看见金光闪闪的金币疯狂追逐。

    “别跑啊别跑，俺的金币！”

    ***

    被捉的巫人，男人用绳索串起，女人则像牲口一样塞进马车。

    隼妖深谙世事，对上司的嗜好拿捏得很准，他将模样好看的女人集中在一辆宽大的马车中，便开始在鸸鹋妖跟前邀功：“大人，您艳福不浅啊，还几个还真不赖。”

    “干得好，小伙子，有前途。”

    一听这话，隼妖双眼放光，标准地行了个军礼。

    “全仗副将大人栽培。”

    ***

    “你们这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恶魔！”一个银须老者在吼叫，“就不怕巫皇大军将你们灭杀，巫神降世收走你们邪恶的灵魂吗？”

    回答的，却是穿胸的长枪。

    骷髅冲着骚动不安的人群吼叫：“巫族的蝼蚁们，你们的巫皇战败，圣女也完蛋了，没人会拯救你们！”

    “骗子，你们这些骗子！”巫人根本不信。

    巫皇和圣女何等神威，怎会败给这些丑陋的妖族？

    “你们的巫皇不败，俺们神族如何能出现在此地？”

    “圣山有七彩大巫，”又有巫人说，“还有传说中的圣女，她们一定会惩治恶魔，拯救她们忠诚的信徒。”

    “忘了告诉你们，”骷髅叫嚣道，“俺们便是自登葆山凯旋而归，巫圣殿都已崩塌，女巫早死绝！这片大疆，如今是俺们神族的天下！你们这些卑贱的巫人，自此将成为神族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不，不，不是这样……”

    巫人不愿敢相信，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

    国和信仰，最大的依仗没了！

    手无寸铁的百姓顿时安静下来，眼中满是绝望。

    “认命吧，巫族的蝼蚁们！”

    “你们已成亡国奴！”

    “贡拉奇哩！贡拉奇哩！”

    望着绝望的巫人，妖兵们兴奋地吼叫，想将胜利者的荣光刻进巫人的灵魂。

    胜利者的荣光，便是失败者的耻辱，毁灭他们信仰的毒药，兽人便这样被奴化的，成为受人唾弃的贱种。

    ***

    远远的，一队人马跟在鸸鹋队伍后方，但这些人很是隐蔽，似乎在寻找给于妖族致命一击的机会。

    负责侦探的鼠妖头领发现异常，派出数十斥候侦探，这些斥候竟无一生还。

    “鸸鹋大人，”鼠妖头领前来禀报，“有尾巴。”

    “满地赤烟，圣巫大军早被击溃，不必在意那些散兵游勇。”

    鸸鹋妖享受者胜利者的荣耀，自信满满，根本不把巫人放在眼里。

    “俺派出去的斥候都未回来，只怕是出事了。”

    “胆小鬼！”隼妖不屑道，“那些尾巴，若是有实力，早就动手了，何必在蝼蚁身上浪费时间！带上你的侦探兵去看看附近可有住人的村庄，弄些村姑来吧！”

    “好你只杂毛鸟！”鼠妖头领愤然道，“你敢无视军情，就不怕误了副将大人大事！”

    “按隼妖说的做！”鸸鹋妖满脸不快道。

    鼠妖顿时没有脾气，被献媚的隼妖指使让他颜面无光，叹息一声，鼓着圆乎乎的肚皮，脚步沉重地走开。

    ***

    黄昏时分，队伍在一座嶙峋高山前停下脚步。鸸鹋妖指着山脚破败的村落道：“今晚便在此处安营扎寨。”

    “副将大人，此处过夜恐有不妥！”鼠妖头领说。

    “呃，有何不妥？”

    “此山名婆罗山，山中有一婆罗洞，洞中之人武艺高强，屡屡与神族作战，竟进退有度，虽千人不得歼之。”

    “哼哼，”鸸鹋妖冷笑道，“神族大军皇城可破，圣山可攻，区区山贼有何惧哉！”

    “副将大人，”鼠妖好言相劝，“俺们奉殿下之命护送伤员、押送俘虏，兵力有限，又何必在此以身犯险……”

    “胆小如鼠，果真不假！”隼妖极尽讨好之能事道，“这些山贼若敢出洞，遇上咱们副将大人正好一锅端，为战死的兄弟报仇！你们鼠妖也不必去侦探，村前有条小河，把那些女人收拾干净，大人晚上要修炼……”

    “你，竟敢指使俺……”

    “按隼妖说的做！”鸸鹋妖说。

    “是是是。”鼠妖鼓着圆乎乎的肚皮走开，不过这回脚步甚是轻快。

    ***

    回到族群，感受到危机的鼠妖们纷纷聚拢过来问：“头领，咱们真要在这鬼地方宿营？”

    “嗯呐。”

    “此处危险万分，山上有强敌环伺，再说那条尾巴跟了咱们一路，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又有多少兵力，夜里若两路夹击，以咱们这点兵马，只怕不妙啊！”

    “俺们是斥候，打仗有副将大人呢！”

    “可也不能把命交给别人啊，头领！战争差不多结束了，咱们可不能不明不白地挂掉！”

    “这事儿咱们管不着，夜里多派些人手，你们一个个放机敏些。”鼠妖头领望着满脸愁容的族人说，“孩儿们，别哭丧着脸，这回咱们有美差了！”

    “头领，啥差事，快说说看？”

    “给村姑洗澡。”

    鼠妖们欢腾着吱吱直叫，顿时忘记侦探到的危险，像小学生纷纷举手抢答道：

    “这活儿，俺们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