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

    “嗝。”婷婷打了一个小小的嗝，继而又陷入半昏睡状态。

    “嗝——”小瑛子也接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好似要跟婷婷一决高下。

    “我也来我也来！嗝——”许子午不甘落后，使劲儿鼓动喉咙，终于打出了一个又长又响的嗝。

    对于这几个人的傻帽行为，安乐实在很无语，她擦去额角上硕大的汗滴，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一群乌鸦从头顶上划过。

    “嘎——嘎——嘎——”

    过了好一阵子乌鸦的叫声才消去。

    小瑛子倒是很快习惯了许子午的无厘头，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哎……吃饱喝足穿暖的感觉就是好啊……接下来该干些啥呢？”

    婷婷在迷梦中回答：“古人云：‘饱暖思淫’……接下来该思淫了……”

    “嘎——嘎——嘎——”

    那阵才消失不久的乌鸦叫声好像又回到了餐桌上空。

    但没过一会儿，安乐幻想出来的乌鸦叫就被一阵奇怪的铃声所盖过，那好像是一个年轻女孩儿唱歌的声音，唱的是儿歌《小毛驴》，虽然她的声音是挺可爱，但还是能听得出唱歌的人略微的有些跑调。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许子午的手机正在客厅的小茶案上欢快地叫着。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

    “呃……好……好‘别致’的铃声啊。”安乐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形容词，只好扯出一个“别致”来。

    许子午尴尬地笑笑，走过去接电话。

    “喂？”搞笑的铃声戛然而止，只剩下许子午和某人说话的声音。

    小瑛子小声对左丘晨说：“那个《小毛驴》的铃声不是原版的吧？原版好听多了……”

    左丘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话千万别让他听到了，要不然他会暴走的！”

    小瑛子急忙捂紧嘴巴，从手缝里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因为……”左丘晨还没来得及回答，许子午已经拿着手机回到了餐桌旁。

    许子午急匆匆地把手机放到桌上，拍了拍左丘晨的肩膀：“小陈说他有份未完成的程序拷贝在我这，他急用，我拿去给他，那次是你收拾的，你帮我放哪儿了？”

    “在房间书桌的中间抽屉里。”左丘晨回答，又问，“送去他家？来得及么？”

    “没事没事，他现在在我们这附近，我去去就回……”许子午说着跑进房间，没过一段时间就抓了一个磁盘跑了出来，然后又冲出门去。

    “喂，你的手机没……带……”安乐正要提醒他带上他遗忘在餐桌上的手机，但未等说完他已经跑没影儿了，安乐瞄了一眼左丘晨，不由叹息，“真不愧是当年囊括所有跑步项目第二名的怪物，果然跑得跟兔子一样……”

    “嘿嘿……我比较关心的是驴子……”婷婷素来喜好收集各种铃声作为自己的“赖床闹铃”，一想到刚才的铃声，她便顿时来了精神，伸手抓起许子午的手机把玩起来。

    左丘晨提醒她：“他回来要是看到你乱拿他手机的话，你会没有命走出这间屋子的……”

    安乐回温了一下刚才那个声音，又忆起前些天谈到的许子午的“罗曼史”，她就大致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了，“婷婷，还是放回去吧……弄坏了铁定会惹火许子午。”她说，“越是平时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人，发起飙来越恐怖，要是你们打起来，我可是会选择围观的……”

    婷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没那么严重吧……我就是想把他那个铃声传到我手机上而已，用这个来做铃声应该蛮好玩的……”她低头看着这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手机，“这可是高级货啦，哪那么容易弄坏……哇……你看看这个界面，啧啧……纯英文啊！”

    “那个是法文……”左丘晨更正她，“他学法语好一段日子了，那是他的习惯，学习一种语言的时候就把周围所有能调整语言的东西转换成那种语言……”

    “呃……”婷婷吐吐舌头，“英文和法文差不多啦差不多啦……”

    “明明差很多好不好！”安乐欲哭不能。

    “乐乐你不要吐槽啦，你看你看，上面还是有图示的……这个……这个……”婷婷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确实能靠蓝牙功能的特殊图示打开手机的蓝牙，也确实是靠音符的图示找到了那个唯一的铃声文件，可是选定完文件又按过手机中间的小圆圈之后，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两个选项，两个她完完全全不认识的单词。

    Supprimer和réserves。

    选哪一个？

    不管了！婷婷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蓝牙，随便点了一个按键……

    “我回来了……那家伙真是的，就在门口也不来坐坐，我……喂！”归来的许子午推门而入，才朝里走了几步，正好瞧见婷婷手里拿着他的手机，他还没确定她到底做了什么，只听“叮咚”地一声，许子午的脸彻底绿了。

    那个声音，是他那部手机删除文件的固有提示音。

    “你做了什么！”许子午忽然吼起来，婷婷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哆嗦，手一软，两个人的手机都掉到了地上，许子午急急忙忙冲过去，一把抓起他自己的手机盯着上面的法文提示，然后，他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法文提示的内容是“该铃声已删除”。

    婷婷惊慌失措地看着许子午愈来愈坏的表情，她真希望这个时候她能像往常一样趴在桌上死死睡去，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许子午那鬼怪一般的神情了。她起初并不知道刚才她选中的选项到底是什么内容，但看过许子午的表情之后，她大概也能猜出个一二了，她想说点什么来挽回，但她的语言系统却先她一步睡着了。

    可许子午的语言系统没有睡着，甚至他身上的某些东西正在觉醒。

    那是某些叫做“记忆”的东西。

    许子午的声音深沉而缓慢：“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个铃声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它了，你为什么要把它毁掉……”

    婷婷略带哽咽地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许子午的语速却急速起来，他脸上是婷婷和安乐从未见过的冷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哼哼……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毁了我的全部！”他猛地向前抓住婷婷的肩膀，“这么多年来我都对着它来回忆以前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我都是凭着它作为精神支撑！这么多年来我对我自己说就算是要毁掉它，也是要由我亲手毁掉！结果呢！”

    “你冷静一点。”左丘晨绕到许子午身后将他拉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婷婷握住她已经被抓痛的肩膀，迅速捞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慌乱地逃离房间，小瑛子也跟着追了出去。

    安乐正要追出却被左丘晨拦住：“喂……”

    安乐也着急了：“让我出去，我得去追她们，这么晚了我不放心……”

    “我去追她们就可以了，你留在这……”左丘晨说，他担忧地看了一眼许子午，“他就交给你了……”

    安乐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