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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江城回忆:浊清颜

    出了锋武天阁,刘青海跟在父亲身后。

    回想起阁中之战,结果不出所料是浊成墨胜,而且是毫不费力地获得胜利。

    在最后一刻,浊成墨总算是出手,单手持刀,侧身对前劈下。

    在刘青海眼中便只剩血红锋芒,血光消失之后,那莫邪早已倒在台下,不见伤痕却昏死过去,胜负即分。

    刘青海并未觉得如何,只是又见到父亲不同往日的表情,又是心中一沉。

    走过半个时辰,二人这才走到对应的客居阁楼之中。

    阁楼仅二层,占地约莫抵得上刘家内院之中相接的几处厢房。

    不大不小,上层多是房间用于休息,下层则是一处摆有桌椅的大厅,用于享食。

    看着像是寻常设宴之处,不过此时只作为两人的客居之所。

    刘德开口:“上二楼寻一间房休息去,等会应该有人送来饭菜,为父另有事与丁阁主相谈。”

    刘青海应诺,待到父亲出门,便上二楼,找着最近梯口的一间房进去,房中只有靠墙高床,一张供二人相对坐的木桌及两把木椅。

    一扇闭窗近床,可略微瞧见点点月色。

    桌边摆着一盏烛灯,火光不大,仅可明半间屋子。

    如此简单的内设,刘青海也无心再多打量,便关上门,走到那木桌之前,将手中长剑摆到桌上,正要坐下,又响起敲门声。

    刘青海起身开门,门外是一名衣着如房中摆设一般简单的年轻女子,手提一遮顶竹篮。

    刘青海让出路来,那女子进屋,把竹篮放在桌上,挨着那柄白色长剑。

    刘青海连忙走近,将长剑收到手中。

    等女子打开顶盖,在昏暗烛光下,刘青海这才见的其中用于保温的棉布。

    从中将饭食一一取出摆开,女子再用拇指及食指轻轻捏了一捏那烛芯,其火光亮了不少。

    女子小声一句:“慢用”,便走出房门,随即去而又反,道:“饭后将碗筷置于篮中,放在门外即可,那烛光不被风灭,休息前自上轻点烛芯即可,烛火不伤人。”

    刘青海笑声答应,那女子这才关门离开。

    刘青海将长剑竖靠在桌腿上,那长剑似是不满,自行飘飘摇摇落在床上。

    刘青海习以为常,也不理会,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共四菜配有小碗汤,菜食分两荤两素,都是寻常吃食,那汤瞧着是某种飞禽。

    饭不多,仅一碗,还是一手握全的小碗。

    刘青海持筷夹了一片肉,送入口中,味极佳,似家中之作。

    另尝其余菜食,都十分符合胃口。

    正吃香,刘青海听见楼下人声:“怎么样?”

    乃是少年男音,刘青海听到这言语,不禁停下手中碗筷。

    “是那柄无名剑。”

    回答的声音倒显得熟悉了些许,是刚刚送来饭菜的年轻女子。

    “那人怎么样?不是师父的挚友吗?听说是个得道高人。”

    “不是,那前辈不在房中,应该是他的后人。”

    “哦,那什么境界?应该不低吧?”

    “看不出,应该是隐藏了吧。”

    ……

    听着外边言语,刘青海哭笑不得,只好继续享用美食。

    待到外边安静,刘青海吃完饭菜,却惊奇起来:自己寻常吃下这饭菜三四倍才称得上吃饱,现在刚还吃下最后一口便饱了,甚是奇怪。

    想起那女子的话,刘青海收拾好碗筷,将竹篮放到门外,又回到桌前打量起来那黄白蜡烛。

    学着那女子的手法,刘青海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了一下烛芯,手指近火不觉得烫,那火光还真的又亮了几分。

    轻吹一口气,烛光竟稳如纸画,毫不动摇。

    吸足了气卯足力气再吹,火光依旧不动。

    如此这般几口气下来,刘青海突然觉得困了许多,便以食指自上轻点烛芯,烛光灭。

    顾不上洗漱,刘青海倒在床上,也不管压住了那柄长剑,就此大睡……

    第二日,无鸡鸣,刘青海同往日睡到自然醒,昨晚睡的早些,起来还是早晨。

    刘青海好像想起来什么,连忙起身看向床上,那柄长剑却不见踪影。

    噔的一响,刘青海头受敲击,抬头一看,原来是那柄长剑,刘青海伸手欲抓,却被躲了去。

    不知如何是好,刘青海只得抓头。

    “大叔!”

    门外突然响起男音,其声之大,把正不知所措的刘青海吓了一跳。

    “大叔!你睡饱了没?没睡饱就起来吃饭!”

    回过神来,刘青海应了一声。

    门随即被推开,门口站着一名瞧着瘦弱的少年。

    少年手中提着和昨晚那女子一般的竹篮,见到那悬空飘飘然的白剑,少年把手中竹篮扔到木桌之上,再跳起一抓,同样被那白剑躲了过去。

    “哟?大叔这剑你卖不卖?我拿左鸢和你换怎么样?”少年嘴上是和刘青海商量,眼睛一直盯着头上白剑,不断抓取,不断落空。

    左鸢?那岂不是还有右鸢?

    刘青海回想父亲所说,那丁阁主之言:“双鸢争噬煞。”

    这小子难不成就是那个浊家二子中的幼者浊清颜?刘青海摇摇头,心想不对,差距夸张。

    一个年满十八便身高八尺,举止狂傲,气势凌人,一个年纪十六瞧着普普通通,言行顽劣,心思单纯。

    再怎么相差也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吧?

    怀着疑问,刘青海问道:“你可是那浊家小子?”

    “大叔认得我?也是,在这沐城哪个不认得我?”

    少年不再跳起抓剑,而是一脚踩地一脚蹬椅,以大拇指指向自己道:“刀道第一天才,整个东州未来的老大!”

    “记住了,小爷叫浊清颜,双鸢之主!”

    “呵呵……”刘青海不忍直视,只好眯着眼笑。

    长得挺俊秀的孩子,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刘青海突然面带夸张状,张口道:“那浊成墨岂不是你兄长?”

    浊清颜面露不屑:“怎么?你见过他?也是,昨天你去看他比试了?有什么好看的?估摸着又是站在那动也不动,跟个死王八似的。”

    “咳咳”,刘青海被口水呛了一口。

    “看他哪有意思?你该来看我,错过了昨天不要紧,今天可不要错过了。”

    “好好好,我来看你,你先让我吃饭。”刘青海哄小孩一般轻手将浊清颜推出门去。

    “诶诶,你等等,你这剑还卖不卖?”

    “嘭!”刘青海关上门,不再理会。

    “你什么时候卖记得招呼我啊!”

    ……

    吃过饭,刘青海收拾好碗筷,像昨天一般放在门前,随后走下楼,来到厅堂之中。

    似酒楼客栈一般摆放的桌凳,刘德正坐在其中之一。

    “父亲。”刘青海开口喊道。

    “和我出去走走。”刘德看了一眼刘青海,起身向外走去。

    刘青海跟在身后,出门,街道较之昨日多了少许人烟。

    突然脑袋又被敲了一响,刘青海抬起头,正是那柄白剑,刘青海伸出手,白剑自然飘落于其手中。

    回过头撞见此情景的大地仙刘德,对灵器已是见怪不怪,开口道:“灵器,其灵智源自其主,为父入地仙境界四十余年,从未收得灵器,在道门百年,倒也见过不少,你手中这柄灵剑,大概是源自剑宗,不过是哪位剑师的佩剑,又为何会流落到这东州淬刀阁,为父也不知所以。”

    “孩儿听闻中原与东州之争,也有五百年之久,这其中身死于战场的人,无名到有名皆非少数。”刘青海握紧手中白剑,不禁感慨。

    “东州为何与中原誓死不休?”刘青海问道。

    刘德止步,轻叹息:“是中原与东州誓死不休。”

    “此事牵扯不清,说与你听也不过是大梦一场,虚幻而已。”

    刘德起步:“前去锋武天阁。”

    刘青海默言,跟在其后。

    ……

    常人脚力,路上晃晃悠悠一个时辰才磨到锋武天阁。

    刘德领着刘青海登中十六层之第二层。

    登梯至相应层数,乃是环形走廊,走廊一旁是墙壁,一旁是众隔间。

    刘青海跟着父亲走到隔间之一,推门而入,依旧空无一人。

    待坐定,刘德轻笑:“时间倒刚好。”

    言闭,巨窗开,其余阁间座满人。

    依旧有一处隔间高出些许,丁正及那盟主居众座之中。

    “入场!”丁正开口。

    圆台之下,两人登上台。

    刘青海稍挑眉,其中一人正是一大清早扰人清闲的浊家小子浊清颜。

    刘德指向台上的浊清颜道:“那瞧着瘦弱的年轻……”

    “是浊清颜。”话音未落即被刘青海打断。

    刘德不怒,轻笑道:“先认识了?”

    “早上来送饭的便是。”刘青海回道。

    “是为父与丁阁主关系稍近的缘故,特意派门下弟子来送罢。”刘德解释道。

    “那昨晚送来饭菜的倒是一名女子。”刘青海想起昨天的年轻女子。

    “应该是丁阁主的女儿,丁宁。”

    清冷女音响起:“淬刀阁浊清颜对阵万民刀会陆骁。”

    盟主再次点明:“既上台,不论生死成败皆限二人之间,违者当斩!”

    “大会开始!”

    这次隔间面向极好,乃是在台上两人之侧面,可直观欣赏台上场景。

    刘青海看清那浊清颜手中契合前臂的双刀,左右手各持一柄,该是左鸢与右鸢。

    其对手名为陆骁者,年纪二十六,是最高年限,同样持双刀,不过非双鸢那般只有前臂长短,而是实实在在的两把三尺弯刀。

    “万民刀会,乃是没什么名声的浪人打出己身价值的武会,其中多是生死之争,各地流亡之人聚及西部,没有身份只好借一身本领求生。”刘德解释道。

    刘青海点头,视线倒一直留在浊清颜身上,是要看看这毛头小子有什么大本领,其兄浊成墨那般凶神模样有惊人实力倒可信,这小子跟个娘们一般的长相,脑子还不甚好使,能有多大本事?

    “小爷劝你自个儿跳下台去,不然可得见血了。”浊清颜贱兮兮的样子,摆弄着手中双鸢。

    陆骁持刀快步上前,占据先机起势出刀。

    雄浑气力于刀锋展现,双刀同时出手,刀气眨眼间掠过整座圆台。

    双鸢诡霸之道闻名,其出手之快,近身无敌,而克制其身的正是如此气力外放,以刀气封闭其身法。

    “咣!”

    刀刃对撞,浊清颜以双鸢撕开刀气,直直撞在陆骁双刀之上。

    陆骁双手吃震,大惊失色,慌忙之中退出三丈之远。

    浊清颜站定身来,再度开口:“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将你的尸首扔下去?。”

    隔间之中,刘青海脸色同人台上那陆骁一般,心中不解:“这小子竟如此霸道?”

    “同境甚至是稍逊的情况下生生撕裂对手刀气,竟毫不费力,双鸢刀术确是霸道,但还未见识其诡道。”刘德赞叹道。

    台上,陆骁拿稳双刀,开口道:“双鸢确实名不虚传,不过缺点在于无法施以刀气,我便不让你近身,你可还能大放厥词?”

    陆骁再度退后,双刀挡于身前,死死盯住浊清颜,两者相距三丈多远。

    浊清颜嘴角带笑,持右鸢直指陆骁,左鸢藏在身后。

    陆骁盯紧浊清颜左手,放缓呼吸,双刀起势。

    浊清颜身影一闪,陆骁连忙施以刀气劈出。

    磅礴刀气封死浊清颜进攻路线,浊清颜以右鸢一刀撕开刀气,随后在众人惊奇目光之中掷出左鸢。

    陆骁神色不惊,反是露出讥讽之色,在自己眼前光明正大地掷刀,无异于弃刀之举。

    陆骁持双刀卡住飞来左鸢,向上抛去。

    眼前又是一闪,陆骁脸色一惊,又是掷刀!

    掷双刀,岂不是自杀之举?

    右鸢直冲陆骁之首,好在陆骁有所先觉,侧身躲过。

    右鸢掠过耳畔之际,一声破空鸢鸣惊起,陆骁心神大震,浑身僵硬。

    不用去看,浊清颜此刻定然要近身。

    咬破舌尖,陆骁全身肌肉绷紧,硬生生以力破僵,大退之际,寒光即至。

    一点寒光破开陆骁手上双刀,直刺向陆骁额骨。

    浊清颜手中左鸢刺入陆骁之肤,后者幸在先有退后之举,身呈仰状,左鸢仅在其额头划开一道半指长的浅口。

    陆骁双刀成剪,于身前盲斩。

    双刀互相划过,再无其他阻拦,陆骁暗叫不好,手中双刀突兀吃力飞出。

    原是浊清颜弃双刀之举惊动隔间众观者,现在反倒是陆骁被浊清颜一脚踢飞手中双刀,令观者感叹后者出手之奇。

    陆骁摔落在地,浊清颜并不急于出手,而是蹲在其身旁,一脸戏谑地看着地上满脸羞怒的陆骁。

    “不让我近身?小爷我现在离你多远?近身了没?”

    陆骁涨红了脸,杀意骤生,双手如勾刺向浊清颜脖颈。

    不料浊清颜手中左鸢更为迅捷,一刃穿双掌,顺势插入圆台之上。

    陆骁面如死灰,趴在地上。

    “愣着干嘛?赶紧认输啊!你还真指望我把你大卸八块扔下台去?小爷不喜欢杀人。”

    浊清颜起身拾回被掷出的右鸢,身后响起那咬牙切齿之声:“我认输!”

    闻言,盟主宣告结果:“胜者,淬刀阁浊清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