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露躺在床上，闭目沉思。

    这是艾萨克·米娅为他这个贵宾单独提供的一个像是酒店包间一样的屋子，奢侈程度不说最高但也是五星级起步，就连头下枕着的枕头都是天鹅绒材质的，被单和窗帘上面描绘着稀奇古怪的图案，能看出来是抽象的，但分辨不出到底是表达什么的，在这样一个奢侈又抽象艺术的房间，今晚他将在这里度过他难忘的一宿了。

    这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先生，我家小姐让我给您煮上一杯我们这里独特的牛奶，您要品尝一下么？”

    一个着装打扮像极了日本秋叶原女仆咖啡厅服务生的年轻女人站在外面，双手捧着一个精致好看的茶盘，茶盘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银色马克杯。

    “都快十点了。”

    “小姐说一定要让我煮上一杯给您，晚上喝牛奶有助于睡眠。”

    “拿过来吧。”

    何露看也没看就端过银色马克杯的杯把张嘴抿了下去，一股独特的清新口感含在嘴中。

    “这是什么牛奶？”

    “JUHIA王室专用牛奶，专门为英国王室提供的精良酿造的。”

    “没听说过。”

    何露撇撇嘴，忽然感到舌头上有细碎的粉末挥之不去，甚至感到了一股狂烈地想要呕吐的欲望，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滋味的，就好像是冰糖掺杂了树根，树根又掺杂了碎玻璃渣子一样地奇奇怪怪地东西混杂进了牛奶当中。

    何露两眼发愣地瞪着女仆。

    “牛奶中有渣子，这是怎么回事？”

    “哦，我们煮牛奶时通常喜欢往里面添加一些精灵喜欢的冰浆，它的主要成分是冰川下凝固后的岩浆碎渣，和适量的从北极罂粟上采摘的枝叶碎末搅拌而成，外加日耳曼人独创的熬制方法。”

    何露差点连牛奶带老血一口喷溅在女仆的脸上。

    “你有没有搞错？！”

    “我们小姐就经常喝这种饮品的！她可喜欢了！您......您不喜欢么？”

    “我是人，不是精灵！你们精灵属蚯蚓的么？喜欢食用这种奇葩的东西？！”

    何露觉察出了女仆尴尬又委屈地面目表情，她在不停地用两只手的食指指尖对顶，好像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或者说她完全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

    这时，他恍然想起来之前米娅跟他详细解释过的一件事情，精灵是靠着艰苦地修身养性来逐渐改变基因状态的，原本不适应生存的条件，渐渐地变成了他们的依赖，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适合普通生物赖以生存的东西了，米娅用重金属离子举例，对于人类而言，直接摄入掺杂重金属离子的溶液是可能会迅速造成致命性重金属中毒的，然而对于精灵而言却没有这样的毒副作用，常年喝惯了重金属溶液的他们甚至对这样的饮料产生了生理和感官上的依赖，对于更加高级的精灵而言，还能将摄入体内的重金属离子转化成自身所需的营养，这就是同样身为哺乳动物的精灵与人类在生物学上最大的区别之一。

    但他们是他们，自己毕竟是一个货真价值的人类，眼下这个女仆把这么一杯兑满的岩石渣子风味饮品端到自己面前，这是何居心？

    何露仅仅微微抿了一小口就立即感觉到舌头异常地酥麻，这种酥麻感比喝了黑芝麻糊还要浓烈，好像喝了一杯土一样地难受。

    “我想让你们小姐亲自过来一趟，让她亲自解释解释。”

    突然，何露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复古风格的原木茶桌上。

    “想报复我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含含蓄蓄的！你怎么不直接把浓硫酸当成下午茶给我喝呢？有这么折磨别人的么？折磨成了享受是吧？这个地方我实在是受够了！原以为还能看见什么转机的。”

    “小姐在洗澡，请您稍等一会儿可以么？”

    “立刻马上！不然我冲进浴室把你家小姐拽出来！”何露暴怒着大喊。

    “先生请息怒！我马上叫我家小姐过来！”

    女仆动作麻溜三两步地跑开了，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干瞪着眼，大口大口地运气。

    地下实验室，气氛越来越紧张，此刻整个360°的全方位视野都已经暗潮汹涌，空气发出哀嚎。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艾萨尼兹学府的海璃川，我今天就来会会你！”

    吴宏斌扔掉刚刚从两个跟班手里接过来的M4A1步枪，用脚踢到了十米开外的位置，然后解开了上衣领子，从内侧口袋中摸出一张小巧玲珑的卡片，卡片差不多有扑克牌那么大，上面刻画着复杂的纹理，纹理多以尖锐状的多边形为主要特征，看上去像是许多的多边形交融在一起，最外面是坚硬的像是干冰一样的镶嵌物，拿在手里冒出神奇的白色光芒。

    “人类的笨重枪械对于我而言等同于废铁，亮出你的底牌吧，我们公平对决。”

    海璃川领会了对方的意图，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动左手，转瞬间顺出一张同样大小的卡片，这张卡片与对方的那张十分相似，唯独不同的是卡片上面的纹理，他手上这张卡片的纹理特征较对方那张更为简单，是许许多多的线条交叉在一起，线条有粗有细，最外面是三个里外稍稍凸起的边框，拿在手里呈现出青色光芒。

    吴宏斌手中的卡片在一瞬间化作一团白色的烟雾融进他的胸腔中，下一刻他的全身皮肤都变成了冰一样的白色，肉体也变得像是冰块一样寒冷而梆硬，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体四周的物体都一同被影响，迅速地冻结成霜，就连金莺黏在胶水中的高跟鞋也在短瞬间变成了童话故事中才有的水晶鞋。

    吴宏斌表现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海璃川已经蓄势待发，浑身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

    “小伙子，你二十出头吧？我可快要三十啦，再不疯狂就真的老啦哈哈！”

    海璃川抬起左手，做出向上抓握的姿势，顿时有刺耳的声音产生，空气中悬浮的微尘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向他的左手手心位置移去，其中还夹杂了零星几根女性长发的发丝。

    他的左手五指末端开始出现土黄色的像是激光一样的流动态物质，刺耳的声音就是从这些流动态物质中产生的。

    金莺一眼看出，他左手五指的末端那种像是激光一样的物质实际上是进行着高速切割运动的气体，快到肉眼分辨不出空气微尘的移动位置变化，从而呈现出接近空气微尘颜色的土黄色风刀。

    这样的风刀时速可达至少三倍以上的音速，能够将钢条像是切面条一样地轻易切断，海璃川同时伸出了左手上的五个手指，五个手指末端分别生成了这样的风刀，五指末端长达两米左右的细长风刀，在海璃川左手轻轻地挥动下，宛如龙爪一样地划破空气。

    精灵塔罗牌之——暴风爪！发动！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女仆的侧脸上。

    紧接着，女仆细长的精灵耳朵末端被一只纤细的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死死地揪住，与她双目相对的，是高翘眉头下一双水绿色的眼睛，这双眼睛，森冷地令人头皮发麻。

    “小姐！小姐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哀嚎声响彻原本静谧的整个森林小径。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的哀嚎声。

    啪！啪！啪！

    连续三个和之前一样声响的巴掌声如雷贯耳，这次，比之前那次的力度还要大，声音还要响亮。

    女仆的左右脸颊已经变得像是熟透了的桃子一样红肿，嘴角处渗出了血液，双耳也膨胀地不成样子，完全失去了她作为一个精灵的高贵气势。

    “小姐！我再也不敢了！”

    一记响亮的巴掌正中女仆的后脑，她的眼前顿时星光四射，这时，月色渐渐地昏暗下来了。

    艾萨克·米娅对何露的照顾让他感到格外震惊。

    仅仅居住在这里的第二个下午，他就见到了一个新调任的安插在他身边服侍左右的年轻女仆，他从这个新调任的年轻女仆那里得到消息，他被允许随便进出这座庄园的主人艾萨克·米娅的私人文化馆，女仆向他简单叙述，这个文化馆的丰富程度堪称迷你卢浮宫，只属于米娅一个人的，里面珍藏了她数年来积累所得的世界各国的艺术品和文物，绝大多数出自人类之手，少部分出自人类几乎从来都不知道的特殊种族精灵之手。

    现在，何露更加确信自己真的有着什么不同于常人之处了，按照米娅的自述，这里是她的别墅，是她花重金请世界上最好的建筑师一手建造的私人庄园，地处英国伦敦郊区一个较为偏僻的林荫小道的尽头，交通不是很方便，往外再走上个一公里才能见到第一个公交车站，但是空气环境出奇地好，尤其对于常年生活在中国雾霾严重城市地域的何露而言，这样的环境确实算得上他心目中的净土了。

    除此之外，女仆还向他传达了一个消息，首次参观文化馆，小姐将会亲自扮演解说员的身份陪伴他一起度过在文化馆的浪漫时间。

    何露感到浑身上下开始不自然地抽搐，好像脖子里的筋络关节拧成了麻花状，就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汽车一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地禁锢住，想放松放松不能，只能越拧越紧，难受至极。

    伴随而来的，是脑子里开始不自控地闪现像是设置了自动快进电影一样的乱七八糟的影像和乱七八糟的议论声，吵闹声，咒骂声。

    他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已经将近两天没有服药了。

    这就是精神疾病停药后的戒断反应，但没想到它来的这么匆忙，还是在这样一个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场合下。

    这里是哪？国外，英国，伦敦！人不生地不熟，上哪弄药去啊？

    这时，何露下意识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了。

    “您能让您家小姐给我拿一盒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么？”

    女仆用困惑的表情看着他。

    “抱歉，我没有听懂您的意思，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这是什么啊？您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这是治疗抑郁症的药，也适用于其他相关症状，我两天没服药了！截止今天下午三十多个小时了，刚好过了艾司西酞普兰的半衰期，现在头像是戴了紧箍咒一样难受！求求你让你家小姐行行好，给我来一盒吧！”

    “可是真的没有您说的那种东西啊。”女仆有些为难了。

    “盐酸文拉法辛呢？”

    “没有。”

    “利培酮？”

    “没有。”

    “阿立哌唑？”

    “没有。”

    “奥氮平？氨磺必利？”

    “真的都没有啊，先生！我都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何露下意识地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些药物的名字都是经过翻译成中文之后的产物，而对方压根不是中国人，却会说中国话，难免会不认识中国人给西药起的这种稀奇古怪的名字。

    “那您这里有什么精神疾病方面的治疗药物呢？”

    “先生，精灵是几乎不会生病的！更何况精神方面的疾病，您所说的所有人类社会才有的精神药物，我们这里从来不作采购的，如果非得需要的话，建议您去附近的人类开设的医院询问。”

    何露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他自己却像是被吊在了半悬挂的天上一样飘忽不定。

    “我的客人要你提供药物！你没有听见么？”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听起来很细，却很凌厉，伴随着高跟鞋鞋跟触碰地面的清脆声响，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说不清是什么香的香水味道。

    是她？她真的来了？

    “再敢弄哭我的客人，我的耳光可不长眼！”

    比之前更加嘹亮的女声响彻整个一楼大厅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