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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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身世

    风昊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额上冷汗连连,被褥似乎也被浸湿了。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做类似奇异的梦,一个似乎与周遭环境毫无关系的梦境。

    用手搓揉双眼,视线变得清晰起来,他轻吁了一口气。“现在时刻6:45,摄氏18.8℃。”清晨的寒风切割着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他打了一个寒颤,掀开被盖,跳下床,拉开窗帘。浓云紧密地挤作一团,隐去光与热。灰暗成为了城市上方天穹的主色调,尽显压抑之感。

    “那个噩梦,究竟……”,他又陷入了回忆。

    时间应该倒退至三天前,他偶然从书架的下侧发现了一个设置精巧的夹层。这个书架是爷爷亲自打造的,爷爷是风昊唯一的亲人。12年前风昊的父母抛下了祖孙俩,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爷爷是爱书之人,平日里话不多,风昊发现不同于那些低头刷屏的众人,爷爷的一天几乎是在阅读中度过的。

    这个历经风尘的书架,陪伴了祖孙俩九年有余。九年来风昊竟对这个暗层毫不知情。他将暗层抽出,里面仅放着几个记事本和一个木盒状的硬质书。翻开记事本,爷爷豪放不失工整的字迹显现出来:“相安无事”。他迅速扫视着每一页,手上翻页的速度逐渐加快。“怎么都是同样的话?”终于,他将指尖停在了去年某日的一页日记上。他轻声地读了出来:“他们找来了!秦冮市到处都是他们的影子。再坚持一年,我就把他送走。”

    “‘他们’,指的是谁?难不成爷爷得罪什么人了?”风昊十分疑惑,毕竟祖孙二人在秦江没有任何亲戚。风昊从未出过秦江这座省城,而爷爷的路径更为单纯,家——菜市场,两点一线。况且爷爷向来沉稳低调,连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对风家也知之甚少。

    一连串问题爆炸般涌进他的脑海,充斥在他思绪的每个角落。“是时候该告诉他了。”,他往后又是一阵狂翻,然后却发现字迹就止于这句看似平淡无奇的话了。

    “‘他’指的是我吗?爷爷又有什么话一直瞒着我?”风昊在疑虑的同时又有几分恼火:所有的疑问似乎都无法解释,甚至无任何线索可疑。他无奈的放下记事本,正待他准备关上夹层时,他突然意识到了那本木盒状硬质书的存在。

    重燃希望的火苗,他将手探进夹层取出那本书,拍去封面上的灰尘,用嘴吹了吹。“怎么这书翻不——啊?”毫无防备的风昊完全没有料到翻开书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电击穿透了他的身体。“啪”,书脱离手的束缚,从指尖滑落重重砸在地上,他用双手紧紧按住脑袋,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体。这股电击异常的强烈,几乎过了十分钟他才缓过神来。而就从那天晚上起,噩梦就开始了。

    “风昊。”房门处传来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来了。”他往左手出一瞥,“遭了,六点五十二,上学要迟到了。”简单整理了下衣容,他快步迈出房间。

    爷爷早已坐在餐桌上等待他了,“坐。”风昊点了点头,抓起一个小包子塞进嘴里。“记住,”风昊知道这是爷爷每天早上必然重复的一句,“到学校后你就叫李哲明了。”三分钟后,风昊推门而出。

    推着自行车穿过学校的杨树大道,风昊仰头,望见自己身处叶的漩涡中,枯叶因风而动,在空中盘旋着下降,在肩头一点,然后沿着他瘦高的脊背滑落,铺在湿润的石砖路上。回望求学的12年,风昊有些不解,或者早已麻木了:李哲明这个陌生的姓名却成为了除爷爷以外所有人对他的称呼。当然,他也并非未向爷爷提出过反对意见,只是老人或是坚决反对,抑或是对其置之不理,他便只好作罢。

    “今天距高考182天,”陆老师推了推滑到鼻尖上的眼镜,“但有些同学却没有将精神状态调至最佳。”陆鸣,是他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他也知道陆老师话中所指之人,于是扭头看了看频频“点头”的同桌杜鑫霖。

    “别睡了。”风昊用手肘顶了顶杜。“土木”是同学们给杜取的绰号,这小子高一入学就发誓考上京城工业大学的土木系,加之“杜”字也恰含这两字,于是“土木”这一称号妥妥的送给他。

    “别顶——”杜鑫霖好似清醒了些许,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风昊,双眼微闭。

    “正电粒子将会斜向上做匀加速直线运动。”黑板上粉笔与板面快速摩擦而发出的沙沙声,使两人猛然醒悟陆鸣已写完了两黑板的板书,两人抓起笔就是一阵狂记。

    “老陆怎么讲的这么快?我都快跟不上他的手速了。”杜鑫霖嘟囔道。

    当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楼上迅速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大家都知道那是食堂大军的号角。英语Ms.陈按住了继续讲课的势头,男生们半只身子探向过道的样子让她忍俊不禁:“Okay,byekids.”不等她说完,同学们蜂拥地挤出教室。

    “你不走吗?”

    “等会儿再来。”风昊看着恨不得直接飞到食堂的杜鑫霖。

    “呃!”风昊头部骤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用双手紧紧捂住脑袋。大脑如同正在被撕裂般疼痛难耐,迷雾的夜晚,漆黑的巷口。诡异的声响,那个梦的一切场景如病毒攻陷电脑般硬生生地插入他的大脑。

    “砰”,风昊感觉到自己的脑袋猛地撞在课桌上,他喘着粗气,视线也十分模糊。他摇摇晃晃北起身,身体前倾,将双手撑在桌面上。

    “黛瓦巷,秦江没有这个路名啊?”他努力回忆着秦江市的所有街道,只是此时他的大脑疼的厉害,他不得不停止了思考。

    “这道题谁会——好的林语馨。”数学老师嘉许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

    “先找出定义域的范围……求导同构就可以了。”风昊静静的聆听着林语馨清灵的声线,他的脸有些发烫,林语馨长相清秀,齐肩的长发如同迎风飘飞的柳絮,高挺的鼻梁,剑矢般紧闭的唇瓣,一身纯白的长裙尽显曼妙身姿。同时其逆天的成绩也是让人望尘莫及,三年来面对无数异性或深情或直接的表白,她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

    “很好,很好,请坐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能是无数大男孩们共同的心声吧。三年来,两人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风昊唯一记得当他将练习册递给她时她含笑说出的“谢谢”,他心跳加快了许多,他知道那只是礼节性的笑容,可那微笑也让他回味了许久。

    但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勇气向他表达内心的情愫。她,林语馨,是全班乃至全校的明星。老师认可她,同学追求她。而他,风昊,或者李哲明,不过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中等生,加之他自身内向,少言寡语。如果不是和杜鑫霖走得较近,那他基本可以算得上是透明人了。他也当然不会冒着“被冰冻”的风险向她表露心意。

    当路灯像火炬般传递在秦江市中时,晚自习的下课铃也如约响起。风昊缓缓登着自行车踏板,凝视着微光中的校园。这座风景如画的校园,有逾百二十年的校史,始建于清末,如今是省级一流高中,在全省能排进前三。风昊打小就励志考进这座全省闻名的学校,而现在看来,他在学校中停留的时间已进入了倒计时。

    “回来了?”

    “嗯。”风昊推开家门,看见沙发上拿着书的老人。他脱了鞋,快步走进客厅。

    “最近的学习状态如何?”

    “还行,就是有时有点疲惫。”他迎着老人从书中移出的深邃目光。

    “去做你的事吧。”风昊凝视着爷爷的眼睛,爷爷的眼神有些忧郁,他看出爷爷确实还有话要说,却又极力压制着,他也不愿多问,他知道即使问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爷爷的高度理智会将一切想法藏的很好。爷爷话少,但总还是慈祥的,自从几天前风昊成年后,爷爷的目光却夹杂了一丝复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