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啊，听说是送外卖的时候被大货车撞死了。”

    “听说是等红绿灯的时候，在路边被视野盲区的货车给撞死了。”

    “唉，真可怜，好端端的在等红绿灯就被撞死了.....他的猫还在旁边趴着呢。”

    “送外卖的都开的飞快.....”

    “和他开的飞快有什么关系？他好好的等红绿灯呢，也遵守交通规则了，就是单纯的倒霉而已...”

    一个戴着头盔，穿着黄色制服的男人静静的躺在地上....腹部瘪了一块。

    许多人围观议论着他，虽然都在惋惜感叹，这位外卖小哥的运气真不好，但都站得远远的...生怕沾了尸体的晦气。

    旁边还有一只橘猫，在他的身旁静静的看着他，时不时的去闻一闻，去拱一拱....仿佛想用这种方式唤醒他。

    直到。

    此时，不远处，一只手放到了尸体的身旁，似乎是在祈福安抚的手势。

    猫也没跑，只是转身，抬起头来看着那只手。

    伴随的是一阵阵的声音.....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声音不大，却是清朗。

    只见一年纪轻轻，约莫25岁上下的白衣道士，在念诵度人经文....

    街声吵嚷。

    只有年轻的道人愿为渡他而去。

    在场的也就仅有两位在意他的死活。

    一个道士。

    一只猫。

    猫盯着地面的小哥许久，许久....

    然后就转身离去了，呲溜一下钻进了树丛之中.....

    ......

    年轻的道士并没有在这里待多久。

    在念诵完了《度人经》后便转身离去，很快救护车来，拉走了地上躺着的外卖小哥，交通又一次变得通畅起来，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李玄先去买了一壶梅子酒，然后一路辗转回到了一处名为‘真玄观’的地方，长满了杂草，墙面被爬山虎占据，青苔布满青石。

    “这才一年没来，就这么破了啊....”李玄呢喃道。

    看着自家的道观，自家的祖屋，颇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也是，打理道观的老道士都已经离去了，走之前只匆匆留下‘游历世间’的话，就将道观甩手给了李玄....

    于是乎，大学毕业三年的李玄，‘被迫’成为了这道观的观主。

    李玄自嘲，以前只有在寒暑假的时候，才会客串客串道士的。

    这下成成真道士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道观后，李玄带着买的一壶梅子酒。

    来到了距离道观外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孤冢伫立。

    上书，爱妻陆瑶之墓。

    “老婆，没想到吧，还没到清明节呢，我就来看你了。”

    墓碑上的女孩子穿着学士服，比着一个‘耶’字，阳光灿烂，活泼灵动。

    “老婆，我带了你最爱喝的梅子酒来，嘿嘿嘿....”

    “以后我可以经常陪着你了，也正好外面的工作不太好找，回来当道士咯，还挺赚钱的，去辅佐一场法事，能赚400块钱呢.....”

    “以前咱们待着的那个公司倒闭了，这老板真遭了报应啊，转正前才800块钱。”

    此时，李玄喝了一口梅子酒。

    有点上头，有点晕眩，但还在说....说着陆瑶离去之后的事情。

    不知不觉之间，从中午絮叨到了傍晚。

    烧却的纸钱灰烬都弹到了脸上。

    此时，李玄看着已老的天色，轻轻抚摸着粗糙的墓碑说道。

    “你说，要离埋葬你的地方远一点，这样就能够用时间淡忘掉伤痛....”

    记忆在李玄的脑海里翻腾，酒精不但麻痹不了。

    反而更刺激了这些回忆的出现。

    2008年4月19日，两人相识于初二分班，那时候，两人是同桌，因为一块橡皮擦说上第一句话，李玄至今回忆，还小鹿乱撞，长马尾辫干练的扎起来，白皙的脸上还有一块大大的创可贴，是踢足球的时候摔到了脸，她侧身来借橡皮擦时的脸，大大的眸子，俏皮的脸。

    2009年5月11日，陆瑶对李玄告白，李玄也没想到，居然会是陆瑶先告的白，那是一张写满了字的小纸条，陆瑶她说——我会努力考上和你同一所高中的，那时候李玄记得，陆瑶是个学渣，数学才50多分，经过了努力的‘小灶’，才提到了80分。

    2010年8月15日，高中入学的时候，她的长发被剪成了短发，她说——高中可要好好学习了，争取上一个好的大学。

    2013年8月17日，李玄和陆瑶都接到了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2016年，李玄过了4级，陆瑶用兼职送外卖的钱，请李玄吃了一顿‘海底捞’，那是她10天兼职的工资。

    2020年，大学毕业时，李玄和陆瑶登记结婚，作为当代无存款，无家底，无房子的三无青年，李玄和陆瑶登记结婚没有酒席，没有彩礼，甚至都没有婚纱照，记得当时就去附近的小吃街大吃了一顿，陆瑶她还哭了——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好幸福，然后还安慰着有些失落的李玄。

    ‘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我们一起努力，都会有的！’

    然后，两人在烧烤摊老板的见证下，为对方戴上了属于对方的对戒——一枚来自地摊的，五块钱一对的铜戒指。

    2021年，李玄和陆瑶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留在了魔都，工资都不高，为了维持两人的生活成本，李玄那时候已经在兼职道士走穴，陆瑶则是白天工作，晚上给学生辅导功课补贴家用，她总是气呼呼的说。

    ‘我们以后的孩子不能这么惯着，太皮了。’

    2022年年初，陆瑶得了癌。

    她没撑过2022。

    “老婆，我好想你....”

    ....

    记忆戛然而止。

    “他们总说，时间会抹平一切的伤痛，可已经过了两年....”

    被酒力冲的有些头晕的李玄看着无名指上的铜戒指。

    还是刻骨铭心.....

    “干杯，你最爱喝的梅子酒，可惜的是老家你最爱的那个叉烧店没开门，不然也得给你买一份来。”

    “你在下面好好保佑我，道士事业做的风风火火，将老道士的愿望，振兴道门，发扬光大，到时候我给你的墓修成金的......”李玄还不忘调侃道：“到时候你也倍儿有面。”

    终于到了山里寒风萧瑟起的时候，李玄打算起身离开，看着这坟冢。

    “也许，再过两年我会淡掉忘吧.....”

    但也许，在这里待着，一直触景生情，一直忘不掉呢？

    此时。

    有一道声音响起。

    ‘何必淡忘？’

    “谁？”

    在这安静山野之间。

    李玄很明显能听到这声音响起。

    却见妻子的墓旁。

    突然出现了一尊土石之像....

    一尊身覆铠甲威风凛凛，旁侧有龟蛇二侍的神像。

    是真武荡魔天帝的神像，道观供奉的也是他的神像。

    可为什么自己老婆墓旁会有这真武神像？

    李玄清晰的记得，以前是绝对没有的——直到刚才那道声音响起的时候，都是没有的。

    突然，来自石像内的声音冲入了李玄的脑海里。

    真武荡魔，为北方之神，为水神，为阴阳交感之神，为兵戈之主，为降魔天尊，为....司命之神。

    成为他的应身，他的天下行走，收容那些逃逸的神话精怪，就能得道，就能.....成仙。

    为司命之仙。

    能逆转阴阳，沟通生死。

    ‘何必淡忘？’

    ‘若成能左右司命之仙，生死如何不能逆转？阴阳如何不能沟连？’

    ‘仙路长生大道，与天神仙魔共饮，逆生死轮转....’

    这些声音，不断在诱使着李玄答应。

    一想到能够再见到陆瑶。

    李玄呢喃道。

    “那....我答应。”

    ....

    李玄一开始还以为自己酒喝多了。

    可现在是真正的清醒了过来。

    刚才....

    那些话都真的？

    仔细想想之后。

    李玄寻思着，应该....都是真的。

    第一。

    这真武石像是真的凭空生出来的，就在陆瑶的墓旁，毕竟要是以前知道旁边有真武石像，肯定也不会将妻子的坟冢立于此地的。

    自家后山，这些还能不知道吗？

    第二。

    在答应‘真武大帝’的那一刻，李玄是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通畅。

    多年读书带来的近视眼也消失了，即便是脱下眼镜，眼前的一切也异常的真实。

    那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亚健康状态瞬间消失.....

    这东西，对于现代人来说，感觉差距是很明显的....相当的明显。

    原本身体能感受的到的亚健康状态消失了。

    “成为真武大帝的天下行走，收拢从他手里逃跑的妖魔精怪，就能得到牠们的功德修为，就能得道成仙，就能再见到陆瑶....”

    李玄呢喃道。

    没什么大格局，以前自己的愿望很简单。

    老婆孩子热炕头——

    现在老婆没了。

    本以为这个梦想无法实现。

    但真武石像告诉他成仙就能实现。

    那，我就成仙吧。

    此时。

    在这威风凛凛的真武石像面前。

    凭空出现了三本书，闪烁着微微的光。

    貌似，都是被暴力撕毁的‘残卷’。

    李玄再一次确定了，这不是幻觉....凭空出现的三本书。

    有两本看不清楚名字。

    而第一本则很清晰明澈。

    名为《山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