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峰趁着唐比利去厕所的时候，小声问牛利：“这个唐比利还挺有意思，是个自来熟儿，一见我就跟我说什么洗面奶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学美容的，他真是建筑设计师吗？”

    “什么设计师？嗨，他哪儿学过建筑设计呀，都是一边干着一边学，他原来是村里的会计，跟我一个村的，后来也出来跟着范总干了。”牛利满不在乎地说。

    林峰吃惊地看着牛利，“这么大的项目，你让他来改设计？”“那怎么啦？建筑设计院的人设计的东西能住吗？他们知道人们都需要什么吗？”牛利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说。

    林峰仍不可置信地看着牛利，“那也不能让个村会计去改图纸吧？”林峰想起了他村里那个“妻管严”会计，这儿实在让他提不起信心。

    牛利笑了笑，“你还别看不起人，比利哥可在建筑这行儿干了二十多年，在香港也是很有名的。”听到牛利这话儿，林峰疑惑地问：“唐比利才多大都干了二十多年，难道七、八岁就工作啦？”

    “七、八岁？”牛利大笑起来，嘴唇上沾着的米粒在不停地颤动，“比利哥都五十多啦，比我还大二岁呢！”“五十多？”林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为他只比我大一点儿，怎么会？你看他的皮肤，哪像五十多岁的人呐？”

    牛利喘匀了气，随口回道：“人家会保养呗，你刚才不说他是学美容的吗？”林峰将信将疑，不由得也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我也得用点儿洗面奶啦！”

    吃完饭，唐比利拿出一叠印制精美的表格对林峰说：“这些是我们在香港使用的抽样调查表，你先看看，把你认为不适用的项目划掉，重新整理一下。”

    林峰接在手里，细细地读起来，给他最大的感受就是细致，问题列了很多，密密麻麻足有五、六十个问题，用标准的小楷印了两页，这些问题基本上把购房者关注的内容都列上了，至少是他认为应该关注的。

    林峰觉得这些问题都很有道理，划掉哪条都不太好，只是不划两条又会认这个香港来的“美容”设计师看不起，只好象征性地划掉了两条自己不是很懂的问题。递给唐比利，唐比利看了看，诧异地看着林峰，“你觉得这些问题都要问吗？”

    林峰心里没底儿，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调查不应该详细些吗？你们香港那边儿的表格不也是很复杂吗？”

    唐比利似笑非笑，却仍耐心地说，他蹩脚的广东普通话听起来很费劲，林峰不得已只能竖着耳朵仔细听，“香港的房地产市场很发达，购房者也很专业，他们足够的购房知识，对自己的需求也有清楚的认识，所以我们给他们准备了比较专业的表格，他们也会耐心地填，再说，我们也需要了解他们更多、更隐晦的需求重点，这样才能准确把握房屋户型的设计重心和营销重点，建造符合多数人需要的房子。可这里是云阳，人们基本上只想要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至于结构、户型、布局、易用性这些问题不关注或是少关注，所以你问他们这些问题，他们也不知道你在问什么，根本就答不出来，最后我们得到的数据都是有误导性的无效数据，这样的问卷调查有意义吗？”

    林峰不由地点了点头，这个唐比利说得对，心中对他也多了一丝尊敬，“那唐设计师，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调查呢？”唐比利微笑着说：“调查表当然要简单一些，调查时长不要超过三分钟，问题不要超过五个，以封闭答案为主，比如说：你愿不愿意花钱买套自己的房子？如果买房，你准备几个人住？要是买房，你会花多少钱购买？你觉得房子里应不应该有独立的厕所或是厨房？最后可以留一个开放型的问题，比如：你准备怎么装修你的房子？”

    林峰的眉头不由地又皱起来，虚心地问唐比利，“第三个问题，他们的回答未必是他们的心理话儿，很可能会往少了说。”唐比利点了点头，“当然，他们肯定会少说，但他们的答案未必没有参考性，一般人都会少说三分之一或是四分之一，但其实我们可以按他们说的答案乘以二来定价。”

    林峰的眉头皱得更利害了，“会不会太高了，他们要是买不起怎么办？”唐比利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放心好啦，你要多了解购房人的想法，房子是什么？不只是一堆钢筋水泥，也不只是一个睡觉和吃饭的地方，它更代表一个和睦温馨的家，一个充满天伦之乐的地方，它给了人们以安全感和归属感。就拿你来说吧，我听牛利说你是外地农村来的，你就不想毕了业留在云阳，不想在云阳拥有自己的房子和自己心爱的人在里面生活？”

    林峰不由地露出向往的眼神，“当然想。”唐比利接着说：“所以啊，人们在购房的时候往往会愿意提高自己付款的标准，即便是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也在所不惜。”不得不说，唐比利的话儿有道理，林峰无可反驳，“唐老师，您说得很有道理，那咱们就按你说的做调查表吧！”

    当天下午，林峰就到路边的复印小店印制了一千份调查表。牛利派了二十个人去云阳市里各处进行调查，为了提高人们参与调查的热情，牛利还为每一个参与调查的人赠送了一千元的代金卷，可以以代金卷等额充抵购房款。

    林峰也拿着五十份调查卷返回学院，他要在学院附近的街上和小区里进行调查，而首先要去的便是尚明家。

    尚小彤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已经收到，学校是远离东北的西南财经大学，学校很不错，通知书的到时候，尚小彤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哭了半天。尚明和妻子也掉了眼泪，尚小彤的大学梦来得太不容易了。

    尚小彤哭完，就跑到学院里去找林峰。可惜林峰那几天回了山西，尚小彤没找到。后来，林峰回校后去了趟尚家，尚小彤的心情已经平复，但仍难掩喜悦，她把录取通知书给林峰看。

    林峰也是很高兴，更有些自豪，不过他却没有多说，只是告诉尚小彤一句话儿，“你要记住你曾经想要的生活，你现在就要向着它努力。”

    林峰说这话儿的时候很认真，眼神灼灼地看着尚小彤，尚小彤的眼中满是激动的泪，“峰哥，谢谢你，你是改变我一生的人，我会记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