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深秋，虽说连立冬都没到，但早上起来已经能感受到明显的寒意，丽梅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准备去喊陈蓉起床上学。

    这房子只有两层，一楼和二楼的格局基本一致，都是前后各有一间房间。

    住了三户人家，分别是建勇一户，建国一户，父亲礼锡一户。共用一个阳台，可以来回串门。

    建勇家一楼前面的房间摆着一张四角餐桌和四条长凳子，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吊扇，只是到了冬天就没它什么用，来年夏天得把扇翼拆卸下来清洗干净再装上去，否则已经是落了满满的灰尘。后面的房间就是厨房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也在这里。二楼前面是建勇夫妻的，有一台电视机，后面是陈蓉的。丽梅刚开始是不放心女儿独自睡觉的，但陈蓉很渴望有自己的房间，于是她也就同意了，还能培养女儿的独立性。

    丽梅悄悄推门进去，陈蓉果然还在睡觉。

    她坐到床沿上，轻晃女儿的身体，“起床了阿蓉。”

    陈蓉今天醒得倒是干脆利落，没提出要再睡一会儿，她很快坐起来穿衣服。

    丽梅从自己房间找了秋衣和秋裤，“阿蓉，你动作慢点，秋衣秋裤都没穿上呢就穿外面的衣服。”

    陈蓉却不大愿意，“妈妈，能不能不穿秋衣秋裤？”

    “为什么？”

    “现在还没到冬天，也没有必要这么早穿。而且穿了秋衣秋裤看起来就会很胖，不好看。”

    “才多大就知道怎么穿好看了？今天气温不高，一整天都是这样，到了中午也不会热起来，你要是不穿秋衣秋裤到了幼儿园，晚上回来肯定就已经感冒了。听话。”

    “可是小君都没有穿。”

    “小君穿了，我昨天买菜的时候才碰到她妈妈，她前几天就已经穿了。”

    “小君没有穿，她都是在她妈妈看着她把衣服穿好之后，等她妈妈出去了就会把秋衣和秋裤脱了藏起来。妈妈，我保证到了冬天一定穿，今天可不可以不穿？”

    “今天幼儿园里有什么活动吗，要这么注重自己的外表？”

    陈蓉扬起小小的脑袋，“今天没有活动，可是我也想每天漂漂亮亮的去上学。妈妈，我跟小君还有几个同学都觉得我们已经大了，可以决定自己今天穿什么衣服。”

    丽梅原本还欲再劝几句，转念一想，突然就不那么执着了，于是说：“好，妈妈让你决定自己每天能穿什么，否则你一点自主权都没了，是不是？那你快点把衣服穿起来，然后洗脸刷牙扎头发，我下去给你做早饭，想吃粉干还是面条？”

    陈蓉高兴极了，说：“粉干跟面条不都是面吗？差不多。”

    “谁说的？面条更容易消化，对肠胃吸收有好处。而且面条是用小麦粉做的，吃起来更加劲道。”

    “妈妈，我想出去吃，小君在等我了，我昨天就跟她约好今天一起吃早饭的。”

    “那好，我给你几块钱，你们去买包子吃也好，去吃糯米饭也好，不过记得一定要吃饱，不能把早餐钱省下来去买辣条吃，那些都是垃圾食品，不健康。”

    “知道了妈妈，你每次都这么说，还有店里卖的那些零食都是用死老鼠肉做成的，你都说了好多遍啦。”

    丽梅捏一捏女儿的脸颊，“我说了好多遍你也没有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小君妈妈都告诉我了，她看到你跟小君两个人有偷偷去买零食吃。算了算了，我说什么你也不听，反正那些东西你少吃点就是了。”

    陈蓉狡黠一笑，重又躲进被子里了。

    只是陈蓉放学回家，就连连咳嗽，丽梅见女儿不太对劲，便用手背贴了一下女儿额头的温度，微微烧起来点，于是拿了体温计让她含在嘴里。

    彼时建勇正在隔壁陪父母吃饭。

    陈蓉含着温度计，所以说话不太清楚，“妈妈，我以后一定都听你的话，我现在觉得脑袋晕晕的，有点难受。”

    丽梅蹲下来，平视着女儿，“阿蓉啊，你不用什么事情都听妈妈的，你得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过你现在还小，对很多事情了解的都不那么透彻，妈妈是个成年人，所以可以给你一些生活上的经验。小孩子不必事事顺从大人，但是越小就越要依赖大人。大人说的对的话可以听，不对的话可以不听。妈妈觉得很多时候小孩子的话也需要听，大人更需要听小孩的话，向小孩子学习呢。”

    丽梅取了温度计一看，37.3°，低烧，她有些着急起来，随手搁了温度计在凳子上，自己去找板蓝根冲泡了。

    陈蓉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于是蹲下来歇会儿。

    芬芬做了新鲜的绿豆糕，装了一小碟拿来准备给陈蓉尝尝，却见陈蓉这个样子，以为她出了什么事，顺手把那碟绿豆糕放在凳子上，扶起陈蓉，“阿蓉，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你妈妈呢？”

    陈蓉红着脸，“大伯母，我没事，等会儿喝了妈妈我感冒冲剂就会好了。”

    芬芬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好像是有点烫，不过还好。阿蓉，大伯母做了一些绿豆糕，你要不要尝一块？”

    陈蓉自然是同意，芬芬于是伸手要取绿豆糕，却不料碰到了凳子上的温度计，温度计跌在地上，碎了。

    丽梅闻声出来，芬芬说：“丽梅，真可惜，好好的温度计就这么碎了。”

    丽梅见芬芳好心送绿豆糕过来，心中也是感激，所以并未多说什么，“没事，碎了就碎了，我清理一下就好了。大嫂，你家还没吃晚饭吗？”

    “还没呢，不过已经在做了，你要不要带着阿蓉过来一起吃点儿？建勇也不在。”芬芬牵起陈蓉的手，“阿蓉，要不要到大伯母吃点东西垫一垫？你妈还没做好饭。”

    陈蓉说：“那我先帮妈妈清理掉这些碎片再过去。”

    丽梅说：“地上的水银是有毒的，我来吧。阿蓉，你顺便去奶奶那儿叫爸爸回来，跟他说温度计碎了。”

    陈蓉便跟着芬芬去了，留下丽梅收拾一地碎片和水银。

    那边，建勇听女儿说了，不以为意，“摔碎温度计是常有的事，用纸和湿巾慢慢收拾就行了，我这边陪你爷爷奶奶吃饭呢。来，爸，我给你倒酒。”

    礼锡倒是高兴地要把杯子递过去，慈卿责怪道：“你又忘了医生的话了，医院的床比家里的床舒服吗？”

    礼锡这才作罢，说：“上次去医院都是三个月之前了，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有好好保养身体，中间也喝过一点酒，不都也没事吗？你呀，总是小题大做。”

    “你倒是诚实，也不瞒着我。礼銳找你喝过酒了吧？礼镜也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借口去他们家听唱词实际是去干什么的。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也不想管了。”

    “你看你，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阿勇，劝劝你妈。”

    建勇连忙推脱，“别，爸，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善后，不要扯上我。”

    “今天要是没有我在这，你跟你爸就喝起来了，你也该骂。”慈卿起身去取了一包湿巾回来，“你媳妇怀孕，一个人收拾那些危险的东西，你也不去看看？快去。”

    建勇随手抓过湿巾起身了。

    丽梅一不小心被碎片划伤手，不知怎的，一股子委屈便涌上心头，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正伤心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因着五个月的身孕，她有些艰难地立起来拿过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大姐丽菊带着哭腔的声音，“梅儿，你姐夫不太好了。”

    丽梅连忙擦干眼泪，关切道：“出什么事了姐？你别哭，慢慢说。”

    “你姐夫今天去养殖场，去的时候人还好好的，谁知下午医院就打来电话说是他住院了，下午居然晕过去了。”

    “好好的，人怎么会晕过去？”

    “医生说是得了胃穿孔，要住院，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得去了医院才知道。”

    “小宁和小静知道这事没有？”

    “他们都在学校，我不敢让他们知道，我先去医院看看情况再说。行了梅儿，先不跟你说了，我在出租车上，快到医院了。”

    “行，姐。那姐夫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你记得跟我说，需要钱也告诉我，我们姐妹几个一起想想办法。你别慌，冷静下来，姐夫肯定不会有事的。”

    挂断电话，丽梅更是六神无主。

    庆尧的身体这段时间每况愈下，多少次说了让他去医院做个体检，他也没太当回事，只一心扑在工作上，如今居然发展到胃穿孔。

    建勇进来，见丽梅满脸泪痕，又瞥见她手指上的殷红血迹，也是心疼，赶紧找了止血贴过来帮她处理伤口，“温度计碎了就碎了，你现在怀着孕，等我回来收拾就好了，何必要自己动手？”

    丽梅埋怨道：“我等你有用吗，你帮我干过什么事？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来，你也不用操心了。”

    她思忖片刻，说：“建勇，姐夫出事住院了，我现在坐公交车就容易干呕，你明天去市区的医院帮我看看我姐和姐夫，我留在家里照顾阿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