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扬觉得这个相处了两年的妻子简直不可理喻。他无法理解，她如何能在除夕这样一个喜庆欢乐的日子里突然发了疯似的在全家人面前指责自己和家人的不是，夫妻之间的不堪自己两人知道就行了，难道还要在亲戚面前宣扬？

    他心想反正这个年是毁了，既然她心里有这么多怨气，今天就好好说一说，平时两个人面和心不和，一家人之间鬼鬼祟祟的日子已经过得太够了！

    延扬说：“今天所有家人都在这里，我们就把事情都讲清楚，完了之后你是要收敛性子继续活下去，还是离婚，我都随你。离婚的话，初二回娘家我们就民政局见。”

    善钗见儿子越说越不像样，呵斥道：“你说什么呢？小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离婚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沁束，你别听他的，这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她拉着沁束到座位边，“咱们这年还是得好好过。不吃猪蹄了，今天妈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深海黄鱼。”

    沁束本想息事宁人，但延扬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火药桶，怎么都平息不下来，“妈你还惯着吗？外公外婆都被气上楼了，壮壮也怕她，我们这顿年夜饭怎么吃得下去？”

    延如也觉得弟弟太过火了，“好了延扬，少说几句，大过年的一家人闹成这样是干什么？你脾气也该改一改了！”

    沁束觉得委屈极了，在他心中居然还觉得他妈妈偏向自己，“徐延扬，我嫁到这个家两年来，跟你吵架吵了这么多次，大部分都是因为你妈。每次吵架你妈都偏向你帮亲不帮理，你居然还能觉得她惯着我？”

    徐广见场面乱得这样不可收拾，平时再怎么不想说话现在也该说几句了，“沁束，你坐下，好好吃饭。阿扬就是这个脾气，好坏不分，平时跟个木头一样，吵起架来就嘴上不饶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好歹阿扬不抽烟不喝酒，平时也兢兢业业地工作，对孩子也好，比那些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好多了！”

    沁束已经忍了他们这套说辞很久，“爸，妈，你们能不能换套说辞？从我嫁过来开始你们就一直这么说。要是照这个逻辑，那我这个儿媳妇做的有什么不好吗？我认认真真地带孩子，每天准时来超市上班，没有跟有些女人一样花天酒地，很安分地在家里相夫教子，我也无可指责。”

    延扬非常蔑视，“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每天准时上班？你哪一次不是我催了十几分钟才到的？在岗位上又一直玩手机，已经这么清闲的工作了还偷懒。”

    “超市每天爸点开门，但是早上的顾客很少，一直到中午才见见多起来，所以早上你们根本不忙啊。我没在收银台的时候就这么几个客人要结账，你们不能去一下？而且我一般八点二十就到了，我一起床就以最快的速度化妆、换衣服，根本也没耽误超市的工作呀。”

    善钗对超市一向上了十足十的心，几乎是看的和自己的命一样重要，现在听了沁束的话，心中责怪她多少有些不尽职，“话不是这么说的，沁束。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的话，我们这个超市还要不要开了？”

    沁束对婆婆心存不满已经很久了，今天索性捅破这层窗户纸，“不开又能怎么样？妈，你和延扬，你们两个人把超市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永远都在忽视我的感受。就算不说我，还有爸，他都这么大年纪了，之前没有雇佣司机的时候他得凌晨两点起来开车去市区进货。有必要这么秦吗？因为超市，你们在南京待了五年，还要津津有味地继续待下去，过年过节全在南京。你们的生活习惯甚至连说话的口音都越来越南京化，要不是户口本上写着嘉定，我都以为你们是南京人了。”

    沁束心中积压了很多委屈。很多次夜深人静时候，她会被宝宝的提哭吵醒，于是拖着疲惫的身躯给孩子喂奶或是换尿布。更无助的情况是，有时她不能判断宝宝为什么哭，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孩子，抱他在怀里。这时候她总会陷入沉思，想起和延扬从初见走到现在，只不过短短的两年，恋爱时的甜蜜气氛早已经消耗殆尽。

    善钗终于也不愿顾婆媳的面子，心中有什么便说什么，“我们辛辛苦苦为这个超市难道还有错了？我已经这个年纪了，就算赚再多的钱我还能用多少年，不都是为了你们两口子吗？你倒好，非但不知道感恩，还总是存心跟我对着干！我听说你前几年在家里待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去工作，沁束，你是不是大小姐的日子过惯了？翻旧账怎么翻都说不清楚，所以我不提以前的事情了，毕竟我也不了解。就说今天，你才对阿扬他外婆张牙舞爪，又对我这个样子，你心里有没有一点对长辈的尊重？你之前没有教养的样子都是从谁那学来的？还是说小时候没有妈妈在身边，基本的待人接物的礼貌都没人教你吗？”

    延如觉得母亲太没分寸了，又联想到自己为人妻为人母之后的种种辛酸苦楚，忍不住替沁束辩别，“妈，就事论事，你这攻击起别人的父母算怎么回事？我要是在婆家，我婆婆这么说我妈，你知道了会高兴吗？”

    延扬说：“姐，我一直都觉得夫妻之间吵架还是怎么样自己知道就行，不要把彼此的父母牵扯进来。但是两年来，她多少次说我们爸妈的不是，还一定要我在他和爸妈之间做出选择。哪个男人整天听自己老婆吐槽爸妈会舒服？我们爸妈当然有些事情做得不对，但你知道她妈都跟她说些什么吗？小钺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他妈作为外婆跟她说让她把孩子打掉，让她跟我离婚。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沁束抹了一把泪，“我妈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心里想到什么当下就说了。你对我做的这些事！我讲给谁听，任何人都会让我离婚的。我妈说话可能欠妥，但她这是心疼，而且这是我跟她两人之间的私密对话，你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

    “沁束跟她妈的聊天你怎么知道的？”延如问。

    延扬支支吾吾半天也没个答复，虽然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沁束便道：“他经常看我手机，翻我跟别人的聊天记录。最近我把密码改了。”

    她面对着善钗，“妈，我知道你们一直都瞧不起我家，觉得我爸妈离婚了我就低你们家一等。你们表面上总说的很好听，但骨子里高高在上的感觉我无时无刻都可以感受到。跟你关系这么差，我就开心了吗？我嫁到南京这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我好多次都尝试着和你修复关系，把你真的当成我的妈妈，可是你什么话都不跟我说。其实对你来说也很正常，你有亲生的儿子和女儿，你的家人全都在身边，你不需要多一个亲人。”

    小钺毫无防备地哭起来，仿佛是感受到家里焦灼的气氛，难受了。

    沁束把他抱起来，轻轻拍打后背，“不哭了不哭了，是不是饿了？妈妈这就给你喂奶吃。”

    但孩子的奶瓶不在这儿，善钗便说她买了一个新奶瓶带过来了，在楼上房间里，于是让延扬上去取。

    延扬看见孩子哭很是闹心，同时又觉得在孩子面前吵架很对不住他，来回一趟很快就带着壮壮下来，奶瓶在壮壮手中，已经冲泡好了牛奶。

    善钗一边看沁束拧开瓶盖搅拌，孙子喂奶，一边说：“沁束啊，刚刚阿扬他外婆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孩子吃奶粉就挺好的，现在奶粉里面的营养成分可高了，不比母乳差。壮壮就是从小吃奶粉长大的，你看现在长得多结实呀。但是外婆毕竟也是为你好，鸽子汤之类的如果你不想吃就别吃了，不过身体得调养好，争取再生一个女儿，一儿一女，这才是圆满，你姐现在就在备孕二胎呢。再说了，国家现在开放了三胎政策，你和阿扬才只有一个孩子，太少了，生的多才是为国家做贡献。”

    延如听母亲当着大家面就提起自己备孕的事，不免害臊。

    延扬说：“妈，生几个孩子是我们夫妻自己的事，你就不要干涉了。”

    善钗听得不受用，“怎么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这是我们全家的大事。你和沁束生孩子不用有忧虑的，经济上我们家养得起，人力上我和你爸反正过些年就要退休了，帮你们带孩子。你姨妈的女儿今年就准备生第三个了，孩子多了家里热闹。”

    沁束亲自尝了一点奶，顿时察觉到味道不对，连忙吐出来，“奶粉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怎么喝起来味道这么怪？”

    “这是姐上个月买的奶粉，国外进口的，壮壮小时候也是喝这个。”延扬解释。

    “还是喝宝宝原来的吧，突然换了味道他也不习惯。”

    壮壮说：“舅妈，这是我刚刚一个人调制的，就跟灰太狼调制魔法药水一样，奶粉里加外婆的面膜粉一定更有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