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你又来老爷跟前打坐诵经？颂的是黄庭？这经文你不是早已烂熟于心？”

    昊天玉帝，身着常服，悠闲自得推开房门，入眼所见，不过青灯一盏，蒲团一只，拄着竹杖的老者塑像一个。

    任谁也想不到，恢弘大气，仙音袅袅的瑶池仙境，竟会有这么一座简陋的道观。

    “兄长，你来了！”瑶姬一身缟素，并未回头，只盯着头顶的泥塑，幽幽道。

    “小妹在忏悔，忏悔给哥哥带来的麻烦，给二郎带来的负担。”

    披散的青丝在门缝间涌过的微风下轻扬，那一身俏，倒像是在给人披麻戴孝。

    “也只有在老爷面前，瑶姬才能找回当初那份平静。”

    这精神矍铄的老者塑像，自然是已经合道的道祖鸿钧，而这座道观，也是昊天玉帝登基后，不忘初心所建。

    “小妹啊，平静只在心中寻，心猿意马岂能靠他人定？”

    昊天很是没有形象的在瑶姬身旁席地而坐，从背后拎出一壶御酒和两只杯子来。

    “可愿与哥哥小酌两杯？”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在这庄严肃穆，简陋古朴的道观里，你一杯我一杯，很快便将一壶御酒喝的涓滴不剩。

    “小妹啊，经此一遭，你该明白，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正如你没遇到过彻头彻尾的绝望。”

    昊天一只手拍着大腿，一只手晃着空杯：“悬崖边，还有个好儿子把你拉回来不是么？”

    “仅这一个儿子，便足够让哥哥羡慕你了！抵得过别人家一群！”

    “小妹啊小妹！”昊天似乎有了两分醉意，他迷离的眼中似乎有时间的长河在逆流而上，依稀能在他的眼底看到。

    一座紫气氤氲的大殿，一位笑容可掬的男童，抱着一团襁褓，在调戏边上容光焕发的女童。

    “我这一路走来，舍弃了太多的东西。”昊天隐去眼中的回忆，站起身来，饶有兴致道。

    “紫霄宫前，舍去了愚昧与无知。”

    “凌霄殿中，舍去了天真与心软。”

    “三教眼里，舍去了尊严与面皮。”

    他在道观里踱步，随手将青灯的灯火挑亮：“我与你嫂子，说是夫妻，更像是离不开彼此的战友。”

    “相较于我，不过人间二十年荒唐，你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你这一身缟素的。”昊天突然变了脸，训斥道：“竟是要为那杨天佑披麻戴孝不成？！有此佳儿，竟还执迷不悟？！”

    “哥哥无须着恼。”瑶姬款款起身，一脸平静：“早在元宵之夜，我便已对杨天佑死心。”

    “浑身缟素，不过祭奠曾经的自己。”

    “恳请哥哥允许瑶姬再次下凡！”瑶姬朝着昊天深深一拜：“瑶姬要亲手斩杀杨天佑！了结这段冤孽！”

    “二郎还有大好将来，不能为了这个遭人诟病！”

    “他该光芒万丈，不能担上杀兄弑父的罪名！”

    两日前，瑶姬带着杨戬上天时，并未将杨天佑和杨蛟带上来，而是任由杨戬将二人捆了，扔在柴房里。

    瑶姬料定，以杨戬的性子，为了自己的安危，为了不给旁人攻讦自己的理由，说不定会溜下天庭…

    瑶姬狠了狠心，决定自己亲手来，且经此一遭，她对杨天佑再无半分留恋，只觉此人面目可憎。

    而杨蛟，虽有二十年的母子情分，可瑶姬明白，杨蛟终究不是自己的儿子，只是借自己的肚子完成一世修行罢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身为昊天玉帝的亲妹妹，她不缺半分果断！

    “哈哈哈，晚了！前日给了龙吉一张空白的圣旨，转头他便将朕的女儿拐下天庭去了！”昊天笑的极为畅快。

    “哈哈哈~！”望着瑶姬焦急的神色，昊天笑的直不起腰来：“朕的外甥，能染上这种污点么？”

    “朕早已行在前头，你们上天的当晚，卷帘早已带着朕的亲卫去了灌江口…”

    “朕想着，按照那些人的想法，杨天佑父子早晚是要死在朕手里的，不如朕先下手为强！”

    大袖一挥，大门洞开，昊天朝着门口龙行虎步而去，此刻，他仿佛又成为了统御诸天，高高在上的昊天玉帝！

    “朕该谢谢二郎！”临门一脚时，昊天突然顿住脚步。

    “若是没他当机立断，将来再受人所迫舍了你这妹妹，朕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昊天的背影早已消失在瑶姬的视线里，道观上空只有爽朗的大笑，和一声意味深长的回响。

    “龙吉自小是你带大的，情同母子，你若是愿意，不妨让她真正喊你一声母亲…”

    “二郎！”瑶姬阖上双眼，良久睁开：“你在为娘挣命，娘又怎么会拖你的后腿！”

    ……

    巴国与蜀国的交界处，正有一对年轻男女并肩而行，虽然衣着朴素，却气质不凡，男的剑眉星目，女的面如娇花。

    尤其是，一路的灾民在粥棚前排起了长队，饥寒交迫的人们，蜷缩着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更衬托的二人卓尔不凡。

    “表弟，你不是说天府之国，土地肥沃，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灾民？”

    龙吉指着眼前长长的队伍，向杨戬问道，号称天府之国的巴蜀都这般，她很难想象，凡间的其他地方会是怎样贫瘠。

    “本来是不差的。”

    杨戬将龙吉拉到身后，每当大灾之年，总有游手好闲之徒浑水摸鱼，不让他们揩龙吉的油，也是在救他们的命。

    他这舅舅小气的很，今天他女儿的屁股被人摸了，明天就要有人遭天谴。

    今早洞穴边，化作焦炭的悍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北海的七十二路诸侯在袁福通的鼓动下造反了！”杨戬指着朝歌的方向：“闻太师要带兵平叛。”

    “不光朝廷要扩充兵力，补充兵丁，各路诸侯也想着未雨绸缪，多蓄将士和奴隶。”

    “一路上，你也见到有人强抓壮丁的对吧？”

    杨戬唏嘘一声长叹：“没了顶梁柱的家庭，注定饥寒交迫，又有大军粮草筹备，层层指派，巧取名目的苛捐杂税…”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二人正感叹着，冷不防人群躁动起来，不断有争吵声传来。

    “嘿，我说你呢！你们两个，怎么插队！”

    “插队怎么了！我就插了！我告诉你，老婆子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