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大风卷着乌云滚滚而过，刮得屋瓦四下发出呻吟，日头阴一阵阳一阵，我一夜都有睡，我很想家，可转念想到继母，回家欲望的心灵深处腾起一股冰冷之意。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差，耳下充斥着雷公盾的呼噜声，这小子，心倒是宽的很，我坐在板床上一根一根抽着烟，看着烟圈在房间消失的身影，我一骨碌坐起来，“得赶紧走了。”我往隔壁的房间走去，房门半掩着。但房间有一股骚臭味。四壁光秃，墙纸残破，钉子上挂了一排画像，桌子上乱七八糟的，雷公盾旁睡了一位女人，她赤身裸体躺在公盾身上。

    “咳咳。”我用力咳了两声，床上的雷公盾毫无反应。

    “雷大叔。早。”

    “爹，我错了。我这就回去。您别打我。”雷公盾下意识从床上扑腾跪了下来。

    “嘘，是我。”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巴。怕惊醒床上的女人，怕那女人知道后从别处散播消息出去。就像是惊弓之鸟。

    雷公盾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双眼充满血红的血丝，而且从他的双眼中我看到的是满满的倦意，十分的疲惫，不得不说雷公盾从小到大都是一副疲惫无辜的样子。

    “怎么回事？”我瞟了一眼床上的女人。

    他又摸了摸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从他闪躲的眼神我明白情况，大抵是他半夜口渴或饥饿下去寻食时，偶然遇到女人，顺手把她带了上来。

    “你他妈的不怕引火烧身啊。”

    “是…程野晚上找我聊天，然后…”

    “你能不能长点心，你知道我们在干嘛吗？你昨天有没有乱说话？”我一连贯的质问道。

    “早啊。”门被推开，程野披了件衣服走了进来。他挂着淫荡的笑看着床上的女人，又把眼睛移至我身上，看的我浑身不舒服。

    “你们这是在吵什么呢？”程野问道。

    “没…没吵什么。”我突然心虚了起来，因为我敢确定，刚才我们说的话，他肯定听到了。

    雷公盾小声嘀咕着，他在责备我一大早发疯。

    程野面无表情走了出去，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后，又挥手示意我们过去，他的话瞬间让我心生疑惑。“你们要去哪？带上我。”我们面面相觑，心里盘算着如何圆谎。

    “去哪？”我继续装傻着。

    他眯着眼，把手搭在我们肩膀上：“你们没有钱，走不远。”

    “说什么呢？我们准备动身往回走呢，是不是？公盾。”我努力眨着眼睛。

    “好了。带上我一起。这辈子我实在不想靠我爹，其实这次，我是骗我爹说出来历练的。”说着他又用手拍着鼓邦邦的口袋。

    “真的？”雷公盾突然跳了起来，好像多了个伴欣喜而狂。

    不得不说，程野这小子还是有点聪明的，可惜他的脑瓜子没有用在生意上，他只想着另立门户给他爹长脸，却从来没想过真正帮助他爹，对此，我觉得很可惜。

    我们在德兴快活了一阵，但很快，我们的钱用光了。于是，我们一路流浪到南部的兴国。兴国不比德兴，德兴虽残垣断壁，但起码没有满大街揣刀的人，可兴国，满大街的大炮残骸，还有国名党残余势力，他们满大街的抓人，我们白天基本不敢出门，到了晚上，我们就去翻垃圾桶，躲在饭店角落吃别人剩下的饭菜。

    程野在半路就抛下我和雷公盾不知去了哪，可能他成功回到家，也有可能他也在某个角落流浪着或快活着，具体情况我不知道，雷公盾病到了，他面容饥瘦，两眼发黄，我感觉他活不久了。

    1952年10月12日晚上，那个没有飘过雪的冬天，雷公盾躺着我身上，他睁着眼睛看着天空，他问我：“天上为什么没有星星。”我说：“因为阴天。”

    “哦，那为什么也没有月亮。”他又问道。

    “可能被乌云挡住了。”

    “我看到我娘了。应海。”他噎了一下，再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