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乡
繁体版

第二十章 还不安生

    三弟走了。

    瞧着远去的一行人,赵勤礼有一股莫名的失望的从心底翻涌上来,这番走怕是直接回齐国了,再见却不知要何年何月,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弟弟,况且还蛮讨人喜欢的。扭头看看父亲,赵勤礼险些惊掉了下巴,赵家邢眼角噙着热泪,嘴角抽搐着,一脸的不舍与伤感,努力仰着头,伸长了脖子,眺望着四人离去的方向,即使一点人影也看不到了。

    赵勤礼犹豫了下,不再说话,静静立在父亲旁边,平日里喜笑不形于色的父亲从来没流露出过这样的情感,哪怕在赵鉴翻身上马之前也还是一脸淡然。赵勤礼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内心深处对父亲的怨恨又少了些。

    不知等了多久,太阳都偏了偏,赵家邢累到站不住了,把胳膊搭在儿子的身上。“勤礼,我们回去吧。”赵勤礼快步走过去,架起了父亲的胳膊,赵家邢整个身子瞬间都压在了赵勤礼身上,赵勤礼瞧着父亲一脸的黯然,不禁有些心疼,一步一顿朝庄子挪去,家丁想过来搭把手,都被赵勤礼轰开了。赵家邢把头轻轻靠在赵勤礼肩上,赵勤礼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在身后瞧着两个人的背影,无比温馨,与寻常人家的父子好像没什么不同。

    赵家邢在儿子搀扶下颤颤悠悠回了庄子,到了前堂。颓然的往台阶上一摊就赶走了赵勤礼,他要自己待一会。今天着实是累了半死,先是在祠堂跪了半晌,又放了半管血,最后一下子跪在大理石上磕的生疼。赵家邢感觉自己膝盖现在还疼的要命,动都不想动一下,伸长了脖子确认院子里没有人能看到他后,双手并用,在地上挪了一尺,找了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桌案上。

    可是得好好歇一歇,赵家邢也不顾形态,怎么舒服怎么来,衣服拽掉了一半塞在腰下边,要不是屈膝太疼他还想把鞋子脱下来。

    这次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刘贯之走之前说他会修书回家报告此事,刘兆丰不日想就有书信到来,就是不知道是单纯的客套话还是什么命令,赵家邢倒也不是很在意,虽说上午立誓时说是家臣,但是隔着十万八千里,正所谓山高皇帝远,你也管不得我什么,派来的人大概应该是内卫的人吧,是现在商队里安插人还是怎么样呢,算了,还是不想。

    鉴儿就这么走了,,他出生到现在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彭城,出庄最远也就三天,这次走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不知姓刘的小子能不能保护好他,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向他死去的娘交代。听勤礼说他今天在老秦屋子里又哭又笑的,临走了想说点知心话只能找一个昏睡的人,赵家邢心里咯噔一下。可是没办法啊,鉴儿不要怪爹,不管怎么说你随着刘贯之去总比像你大哥二哥一样去岭南好的多,当年送走赵勤礼,老赵就大病了一场,躺了一个月,饭也吃不下去,夜里看着老曹从岭南传回来的书信,偷偷抹着泪,夫人也不能说,他一个人担忧总好过两个人上火,五年前尚武也走了,前些天书信回来说尚武又病了。。。、

    等赵家邢醒过来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看到赵勤礼略带焦急的跪在面前叫着父亲,老赵这些天有些条件反射,猛地就想坐起来,但是双腿无力加上膝盖的疼又让他一屁股坐了回去。

    “怎么了勤礼?”

    “付青文来了。”赵勤礼伏在父亲耳旁小声说道。

    “啊?,几个人”赵家邢微微皱了皱眉头。

    “一共三个,穿的都是便衣。”赵家邢摇了摇头,一手拄着桌子一手拉着儿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捏了捏后脖颈,活动了几下颈椎。“走,出去看看。”

    不同于前堂刚才的死寂,后堂现在却是热闹的很,再过两天就是雨荷成亲的日子,大夫人正拉着雨荷的手讨论着大喜的日子穿什么的问题。不同于老赵的奢靡,夫人相比之下倒是节俭的很,衣服大多都是自己做的,当然布料都是好布料,赵家邢劝过几次,但没什么效果,就摇摇头不再说了。

    “雨荷,我没有女儿,你就像我女儿一样。瞧你这小脸长得多俏啊,当时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稀罕你。”说话间还不忘摸一把。“雨荷啊,我真就把你像亲生闺女一样看待,前两年老爷让你跟在我身边,有什么我瞧着好的,都拿来给你。你知道嘛你就跟月蓉真是一模一样,一样的俊俏一样的聪慧,我本来想给你塞给鉴儿当小妾的,但是既然老爷把你许给了来福,那就还是听老爷的吧。”雨荷一边点头一边陪着笑。

    “成亲是女孩子这一辈最大的事情了,可得好好准备,我叫人去给你取两匹好段子,我亲自给你做件裙子。我跟你讲,你现在就是家里人了,有些脏活累活给别人去干,老爷不是为你和来福找了间房子吗,等你成了亲,你两个就抓紧,赶紧生个男娃,娃给我来带,我给他找老师教他读书习字,以后说不定也考个功名,总不能辈辈当下人不是。”雨荷感激涕零,趴在夫人腿上就想哭。

    “哭什么哭什么。刚打的粉,哭花了就不好看了。”夫人笑着拍打着雨荷。“哎,你瞧,缎子来了。”走近了一瞧,一匹红布,一匹大红织金绫。夫人亲自抖开红布围在雨荷身上,雨荷抓住两角轻轻转了一圈。大红布料裹在妙曼的身姿上,四周飞起来,像株盛开的大红牡丹。布料通红通红的,随着雨荷的抖动像火焰般在房间跃动,仿佛将周围的一切都点燃了起来。布料柔软光滑,细微的光泽流淌表面,给人一种娇媚又高贵的感觉。在红布的衬托下雨荷的小脸嫩白嫩白的,像是块上好的羊脂玉精雕细琢而成,着实是娇小玲珑,楚楚动人,艳如桃花。

    夫人看的有些呆住了,所谓的倾国倾城便是如此吧。“过来我那可儿人。”夫人招呼雨荷过来坐下,从自己炕桌里掏出了一个小盒,打开一看,金的银的,珠的玉的,各式各样的首饰,在油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夫人捏起来一个又放下,找了半天,终是挑了个簪子插在雨荷的发髻上。那簪子主体全银制成,一只玉凤落在一边,上边镶嵌着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块宝石,凤尾吊着一条玉坠,穿着七八个半寸长的由玉石打磨成的小竹节。

    挑了半天,又哭又叫,总算结束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又坐到炕头唠起嗑来。一个丫鬟提着裙子跑了进来,“老爷在前堂靠着桌子睡着了。”

    “就让他在那睡吧,这些天他也没睡过几次好觉。就不要打扰他了。”

    “老爷那贵客是干嘛的啊,听说是赵国什么大官的儿子,三公子还和他一起走了。”雨荷好奇的问。

    夫人摆摆手,示意不要问。“我们女人家啊,什么都不要问,我当时嫁给你们老爷就是因为他是经商的。没什么破烂事,不像当官的,天天回来臭着脸,成天担惊受怕。想在想啊当时的决定真是对的。以后你许给了来福,他若是忙着跟老爷公子做什么事,你也不要问,想些办法让他开心就是了。”

    赵家邢现在的确在出力些破烂事,他正正襟危坐在桌前,堂下坐着的是虎威将军付青文和他的两个随从。

    “最近家父家中要举办一场宴席,让我来贵庄求几十坛好酒,以撑门面。”

    “何须将军亲躬,派下人来带句话,小可自遣人送入府中去。”

    “不可不可啊,本将军自到汴西城以来与庄主交好,然这一年来不止一次设宴着人来请,可庄主总是推托说有恙在身,不便饮酒,不肯赴宴,怎还敢派下人来取啊。”

    “小可实在是有恙在身,陈年旧疾,多次寻名医诊治,虽有好转,未得痊愈。”

    付青文抬起头,嘴角微微扬起,紧盯着赵家邢的双眼,目光如同一柄尖刀一样插在赵家邢的身上,赵家邢眼神有些许闪躲,不想与其对视,干脆直接移到另外一边,盯着两个随从。

    “我看庄主脸色苍白,的确像是有病,但不是一般病症,只怕是心病。”付青文陡然提高了语调。

    “将军何出此言啊。”还好赵家邢心理素质过硬,要是一般人怕是直接跪倒在地上了。

    “哈哈哈哈哈,戏言而已,我府中有两名名医,专治疑难杂症,来日请其为庄主医治旧疾。”

    “小可在此倒是多谢了。”

    “赵庄主,你的手怎么了。”付青文眼里极其尖锐,瞧见了赵家邢藏在袖下腕间的一角带血的白布。

    “啊?啊。”赵家邢直接撩开袖子,露出缠绕着紧紧的手帕。“前日在后堂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瓷瓶,为其所伤。”

    “哦?庄主却要多加小心,伤了左腕倒也还好,只是饭碗倒是不是不方便端了。天色渐晚,我就不再叨扰了,赵庄主告辞了。”

    “我送将军。”

    赵家邢一路送到庄门外,纵使膝盖剧痛,回身无力,头晕目眩也只能挺着。

    将军一行人翻身上马。“赵庄主,你赵家上居此汴西多久了。”付青文挺着身子低着头,双手握着马鞭和缰绳,坐下马晃来晃去,原地踏步。

    “自先祖搬至此山下,二三百年了。”

    “二三百年,不要忘了你是齐国人。”说罢三人纵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