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个表现让穆知玖明白了一件事，这人是个可怜的，说起来他是主力，是骨干，是当家的，实则连个来龙去脉都没搞清楚。

    “看来你的父亲对你不过如此。”穆知玖心思转得很快，越发拿定处理这个人的决定。

    “上一任奇兵的当家人是我师父，疯和尚，而疯和尚同你那师叔祖是同门，同你父亲交手的大和尚是你亲师叔，因你父亲的叛出，大和尚内疚，拒绝了奇兵的领头人，最后落到了我的头上。”事情的大概说是这样了。

    “我父亲不是叛逃的，他只是想寻一条，更好的出路。”这是他受到的最多的教训中最深的一条。

    “出路？你认为应该是什么样的。”穆知玖反问的话，让陆骏喆沉默了下来，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每回这个念头一起，他便努力忽略掉了。

    反复告诉自己，父亲做的是对的，雍州那地界太穷了，不出世便没有出路，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到雍州探查的结果却是相反的。繁荣得让他无法再去忽视。

    “受不了贫脊，想找出路无可厚非，可想利用尸山血海来成就自己的辉煌却是错了。”这是穆知玖一向的观点。

    “切，说得好听，雍州若不是靠着匪，能有今天？”陆骏喆派出去的人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最起码雍州是如何发展起来的，弄得还是很清楚的。

    “匪吗？也对，外边的人都是这么叫我们的。”穆知玖把语不惊人誓不休，贯彻到底。“奇兵搬离了磊县，便不适合那个名字了。”

    见陆骏喆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穆知玖轻哧了一下，转向一个空旷的地方，而那里正站着秦云开，有那么一瞬间，秦云开觉得小女人是‘看到’自个了，而实际上，穆知玖只是感受到了这个方向有人在看她。

    “我是被他们逼着接下这副担子的，用我的话来说便是上了贼船，他们觉得挺好，便改了名叫这个了，而我就是船老大。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土匪头子海盗王。”

    她的身份不用瞒着了，也瞒不住了，倒不如直接提出来来得痛快。

    “你……”陆骏喆已无力能发现更多的间节，若说对这个女人接手奇兵只是感叹的话，那么现在就是被震撼到了。

    她的师父是上届的奇兵当家人，她接手是理所应当，可海盗王不同，雍州有今天这个样，与这位船老大的关系密不可分。

    因为他的‘土匪行径’才在今天的雍州，这能力这魄力还有这眼光，并非常人可比的，他还曾暗暗计划过，找到这位船老大，邀他同自己合作，让他去逼出奇兵来，哪知人家根本就是一个人，这……这……

    看向穆知玖的目光极为复杂起来。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真正同一开始的场面反转透了，见这人不说话，穆知玖站了起来，怀孕是件很辛苦的事，坐时间长了不舒服，站时间长了也舒服。

    秦青下意识得伸了一下手，又收了回来，他，不能。

    “你不关心真正的陆家二公子，到哪去了吗？”这是陆骏喆手里最大的筹码了。秦云开对此也感兴趣。

    “不就是小六子吗？”穆知玖再一次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秦云开没亲眼见到过小六子，不知情有可愿，秦青是见的，却没有想过，可以忽略，也就同他动过手的穆知玖了解的多一些。

    “单凭他同我年岁相仿吗？”陆骏喆压下自己的震惊，开始狡辩，而他刚才的那一瞬失态，已让穆知玖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年纪只是一个方面，这么些年了，你在陆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过你的身份，难道不是因为你同他有几分相似吗？”

    自家孩子长得不一样，在高门大户可是禁忌，别看太傅家风清正，后院的女人可都不好说，这么多年没一丝怀疑，便只有这一点才能做到了。

    “胡说。”陆骏喆不想承认这一点，哪怕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被选上的，才有今天这一切。

    “就当我胡说吧，你们不让小六子蓄发，原因便是因为他有太像当朝太傅了。”作为一个易容高手，捕捉人物特点是必修中的必修。

    “你想把我们换回来吗？”陆骏喆猛得变了脸，笑得有些狰狞。

    “你下一句话，应该说我们没有机会了，对吗？”看了一眼离自己近了一些，明显呈保护状态的秦青，不自觉有些恍惚，云开也是这样，一认为有什么不妥，便会站到她的身前来。

    陆骏喆的笑戛然而止，在身上拍了拍，瞪圆了眼看向穆知玖，这算是他最真实的一个表情了。

    “很奇怪对吗？明明你服了毒了。”穆知玖闲闲得站在那。

    “那杯茶，对吗？”陆骏喆跨下了肩。

    “这才是你陆骏喆。”就说了这人没那么笨。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自己最后的计划破灭了，便真的由不得他了。

    “你的打算本是想趁我们来了，服了毒，死在这，一了百了，再用你的死激化我们同陆太傅家的关系，达到帮二皇子的目的。可对？”

    穆知玖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多分析了几句，云开肯定是跟着的，她想解释一下她的打算。

    “是，小嫂子莫非是想把我与小六子换回来，讨好陆家，让联盟更巩固一些。”这是很明显的事，拔乱反正。同时换一个大的人情。

    “这个方法是不错，只是太费神了，去找小六子的同时，你可不会坐以待毙。”

    怎都爱把她当傻子看？不是别人把她当傻子看，而是身处这个时代的惯性思维，没几个会象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

    “让我来处理，我会把你送回陆家去，继续当你的陆家二公子。”

    “为什么？”明知他不是，还要这么做太奇怪了。

    “一，小六子不好寻，二，他比你单纯自在，知道了自己身世，换一种活法不是一件好事，又何苦去打扰他。”那小六子算是对自己比较友好了，这样的人，她愿永远单纯自在下去。

    “三，在陆家不知情的情况下，你还是二公子，这人情我一样讨得到，就算他们知情，不代表我也知情了，就没多少区别了。”

    很简单的事，干嘛弄得那么复杂。

    “你不怕我回去，换着方跟你们唱对台戏吗？”陆骏喆的笑容已经开始扭曲了。

    “你认为你回去以后还能做什么吗？陆家二公子。”穆知玖轻笑，一个被她关了这么多天，又毫发无伤，让人护送回去的人，谁还敢用。

    她的话音一落，陆骏喆便跌坐到了地上，他比穆知玖更清楚，他回去后会面对什么。

    “不要，请不要这样对我。”忍不住开始哀求，他宁可被杀，也不愿走上这条路。

    “在你一而再，再而三针对我家云开时，可曾想过我想不想要。”穆知玖冷着脸反问，堵死了陆骏喆之后所有的哀求。

    “这是软筋散，可保十日他无自主能力，那时他也该到家了。”扔给秦青一包东西，帅先出了这间牢房。

    站在天空下抬头，她的人她护定了，由不得别人算计。“云开。”无声得对着天空呼唤了一下，她真的很想他。秦云开其实一直跟在她的身侧，正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

    ‘看’到了，也‘听’到了她的呼唤，“玖儿，等我，快了。”这是他无声的回应。

    穆知玖是在腊月里来到的边关，这一桩闹下来，很快便到了三十，一年中最大的节气，虽说都是群离家的人，可这回打了胜仗，又有将军夫人的关心，营地里除去井然有序的防御外，便是热闹的过节气氛。

    早在离开平城时，穆知玖便让人准备了年礼，东西很平常，无非是些吃的，保暖的，可也足够将士们开心好一阵了。

    过年了，对手也偃旗息鼓了，作为大将军自然也可以歇一歇了，秦青打一早在在营地里转了回来，便在忙碌，他能做的不多，可他想为她做点什么，一顿也是好的。

    不同于秦云开的厨房杀手，打小伺候人的人不是有点小天份的，努力学习几天后，终有点模样了，总之比先前的只能弄熟强，好歹总有了几分颜色与味道。

    穆知玖一点也不挑剔得吃了不少，放下碗人，便盯着秦青瞧，秦青不由慌乱了一下，这种审视有些让他无从隐藏。

    “主母。”

    “秦青，告诉我实情，今晚的轮换是不是还有危险。”

    她的敏感度一直都在，秦青的反常让她不得不心生警惕，哪怕她如此希望云开早点能回到她的身边。可同样也不允许出现别的意外。

    在秦青告诉她，云开准备好了，年三十夜交子时，是最好的时机，她便开始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