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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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盖大龙在村委会上表态,既然村委会决议要他去做这几家的工作,那把话说在前面,现在这三户人家都是他出面安排的,住的土坯房是他给租的。

    其中有两户是被儿女接城里去了,不过住房是给留着的。现在租金都是盖大龙出的,但是有账不怕算,等到年底时再和村上结算。

    村上领导也同意盖大龙的提议,反正谁到去做这个安置工作都是要花钱的。

    盖大龙开完会后就去找那三户人家,他首先到已经安置好的那家人去,告诉他们村里委托他来处理土坯房泡垮的事情。

    当年从山上下来买土坯房都是买房子,宅基地还是归集体的。现在发水灾把土坯房泡垮了,村里出面解决住房问题,只要是老人在世,愿意在盖士村居住的,就由村里出钱给他们租房住,只到两位老人百年归山后房子再有村里收回。

    两位老人都是无儿无女户,有多亏盖大龙的帮助有了住的地方,现在村里又出面给他们的住房问题做了解决,对盖大龙千恩万谢。

    盖大龙安慰他们,人生有不幸,这是个人命运,但人之所以为人,因为“仁”。“仁义不施”那就不配为人。他告诉老两口健健康康生活,平时种点菜,养点鸡鸭,自己生活也就可以自给自足了。

    盖大龙又打电话把另外两户人家叫回来,商量住房问题。

    那两户人家听说村里给解决住房,很快就从县城到盖士村。

    盖大龙把前面的话又重复一次给他们讲,住房只有住的权利,没有房屋的所有权。

    “懂的,懂的,我们户口不在盖士村,就不能享受盖士的集体宅基地,这在那个村都是这样。”一位老人回答说。

    “有地方住就行了,当年买房也就是图个便利,供小孩读书,现在儿女大了,都成家立业在县城买了房”,我们去县里住几天,又回来在乡里住几天,来去自由,总归有个窝嘛。”

    “再等个十来年,我们老死了,一把火一烧,什么都不知道啦,房子还是归盖士村集体。”老人们这样说。

    听老人们说的都很明事理,盖大龙就带其中的两户人家去挑房子。

    这些房子都是盖大龙从村民手里租来的,一年一千来块钱,租过来后,有做了修葺,房顶补漏,门窗加固,外墙皮抹泥,房檐下用水泥硬化,从新修葺后住人完全没有问题。

    这两户人家满心欢喜的挑了自己的房屋,盖大龙把协议拿出来签字按手印,双方一人一份。然后把钥匙交给他们,带他们到房子里看。

    两户老人对住房很满意,这比被水泡垮的土坯房状况更好。

    到了晚上,那户无儿无女的老人来找到盖大龙,说他们的户口在大巴山里的横山乡,那里山高林密,家里的老房子早都垮掉了。就剩几十亩山地,林地。

    现在国家封山育林,禁止砍伐,那些山林都没有什么经济价值,一年国家补贴几百块钱也没有什么用处。

    他们老两口二十多年前就搬下山到了盖士村,买了一户人家的土坯房,一住就是二十年。

    现在横山乡评选低保户,他们因为人常年不在户籍村子,就无法评选。按他们的情况完全可以评选低保户,享受低保待遇。

    还有另外一件让他们头疼的事情,他们在户籍地参加的新农合,要到横山乡卫生院去看病才会给门诊保险,到城关镇的卫生院看病,因为是外乡户籍,手续申批很麻烦,还有各种政策限制。

    他们老两口合计了很久,想把户口迁到盖士村来。

    “其实早在九几年我们老两口就想在盖士村落户,哪个时候盖士村是南乡县的白菜心。当时城镇居民户口卖2000元,盖士村的户口要5000元。”

    “那时的钱值钱呀,5000块要我们老两口不吃不喝攒三年里,后来挣点钱,花点钱,也就没有钱去买户。”老两口给盖大龙说了自己的难处。

    “迁户口!”盖大龙惊讶的叫了起来。

    迁户口这事盖大龙是领教过的,这件事在他心里是一件很不愉快的回忆。

    当年读大学时,要把户口和学籍一起转到省城,那时是城镇居民户口吃香,家里人都以出大学生为荣,当城里人为荣。

    可是当时的大学生毕业后国家早都不包分配,盖大龙也一直在外打工,没有关注户口问题。

    当年大学毕业后连学籍档案和户口全交到县里人力资源中心去,每一年还要叫180元的档案管理费。

    等到盖士村要卖土地按户籍分钱时,盖大龙一家才反映过来。那时南乡县出台地方政策,不允许非农村户籍转农村户籍。

    盖大龙就跟各位县官老爷们讲道理,如果他大学毕业国家包分配,在县城有份工作,那怕是给县政府看大门的,他也认。

    好歹在县里有份工作,那这个城镇居民户口起码才有作用。问题是读了大学国家没有给安排工作,自己一直都是在外面打工,家里也是独子。

    “我家是土生土长的盖士村人,我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盖士村,就因为我读了个大学,就把盖士村的农业户口读没了?这样的道理到哪里去讲?”盖大龙愤怒的控诉。

    在南乡县跑了一个月,硬是没有办下来。盖大龙气的要去天汉市上访,要去省城上访,要去BJ上访。

    这时易正源出面,托请公安局领导在条子上签了个字,到派出所去办理。

    先前义正言辞,威风凌凌的户籍民警见了批条,顿时就蔫了。县人力资源中心的人气急败坏的打电话问派出所户籍民警怎么回事?对方在电话里说是领导批准的。

    户口顺利办下来,盖大龙回了盖士当了农民。

    可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经过这件事,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完全被颠覆。

    以往学校里教授的社会,政治,法律,道德理论感觉就是对他人生的戏弄和嘲笑。

    “我到底是读书还是被书读?”盖大龙怀着这样的疑问反思一些问题。

    法律,政策,规定。这些东西即熟悉又陌生。

    一纸批条就可以解决一个人安身立命的问题。

    这件事虽然过去十多年,但在盖大龙心中是永远的痛。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又只是农村家庭妇女,对这些事情又不懂。

    事后盖大龙给易正源还了2000块钱,这钱还是几年钱上大学时借的学费。

    盖小玲对盖大龙说为解决盖大龙的户口问题,他姑父易正源请领导吃饭,酒桌上光一瓶酒都值2000块钱,在南乡县当地,请领导办事吃饭菜不值钱,酒值钱。

    盖大龙心头一惊,按当年的物价水平,一瓶飞天茅台也才1000多,五粮液也才900多,什么酒要一瓶2000多,传闻这些人都是海量,一瓶怎么够?

    盖大龙顾不得考虑这些问题,就问姑父易正源吃饭花了多少钱,他给。

    易正源没有说吃饭的事情,只是说叫盖大龙不要出门打工了,回到盖士村当个村上的文书,在南乡县长期发展,在外面打工是打了只麻雀,丟了只老母鸡。

    易正源的话不无道理,但是盖大龙家的情况是家里贫困多年,没有储蓄,外面还有外债,不得不出门打工挣钱。

    想到这些痛苦的经历,盖大龙不仅长叹一口气,然后对老两口说“盖士村这户口,不好办,以我现在的自身力量,还没有办法帮你们办这件事。”

    “这件事我记住了,往后有合适的机会,我再想办法给你解决吧。”

    老两口也知道迁移农村户口的难度,除了婚迁简单一点,其他的都要花钱托关系解决。老两口对盖大龙感激不已,连连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