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畜生！”

    面对生死时刻，真吾全无惧色，向着虺兽的森森獠牙发出了怒吼！

    虺兽的声音戛然而止。

    “……？”

    本以为必死的史可凡摸摸脑袋，摸摸身子，全都还在。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差点吓死过去——

    那些恐怖的尖牙与真吾脑袋只有毫厘之差，呼气扑面，唾液淋头，却没有咬下来。

    虺兽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止了它的杀戮之心。它缓缓闭上了嘴巴，歪头盯着真吾。

    一阵微风飘来，吹动了史可凡的衣角。

    那虺兽仿佛静止了般，没有任何动作；过了片刻，它发出了轻巧的鸣叫。

    一种不属于任何动物、甚至不像来自这个世界的鸣叫幽幽发出，源自它长吻根部奇妙的振动，如鲸歌，如玉琢。

    如地下石室中潮湿的空气，如浮藻丛生处并不难闻的腐植。

    如黑暗中幽幽发光的荧绿，如过往日子里泛着波纹的潭水。

    听着那地底回荡的歌声，不知从何而来的两行眼泪从真吾眼角滑落。

    微风转疾，吹天下兮。

    且摘明月，曾相识兮。

    风力渐渐转强，吹得史可凡眯起了眼。一声清脆的鹧鸪哨自风里响起，正由远及近地飘来。

    “来了，哈，居然来了。”

    史可凡从后揽住真吾胳膊，语气颇为兴奋。

    “来了来了来了！我们死不了了！”

    他话音未落，一道幽蓝色的寒光凌空突至，在虺兽身上炸开了道腥臭的血花！史可凡赶紧将真吾拉进怀里护住！

    紧接着无数道寒光从身后接连飞来，嗖嗖之声不绝于耳；蓝光中的兵器视虺兽坚硬的皮甲如无物，霎时间血花四溅，打地虺兽哀嚎不止，只能向后逃窜。

    一个飒气的女声由脑后响起：“好大啊！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虺！太大了这也！”

    另一个粗壮厚实的男声回答：“这叫硕虺，是羽化失败的状态，我也第一次见。看来腾渊被人打断了？”

    这一男一女从乔玄与真吾身边跑过，登时与虺兽战在一处。

    那女子身轻如燕，手中有细小的兵器不断激发，源源不绝，招招见血；男子则像小山一样魁梧强壮，手中抡着一条碗口粗的铁链作为武器，势大力沉。

    两人都是黑衣黑氅，背上还背着大小不同、黑漆镶铜的箱子。

    真吾惊呼不已，同样的黑色装束，是追龙使！这一定就是史可凡说的援兵！

    脑后鹧鸪哨声又起，少年回头一看，还有一人随风而来，飘然落地。

    那人也是同样的黑色装束、黑色大箱，眉宇间飞星挂月，俊采星驰，如冷玉华珠，令真吾合不拢嘴！

    与史可凡一样，这人腰间也垂下一了系铜钱，少年悄悄点算——

    竟有九个之多！

    少年惊讶道：“史大叔，这就是你说的救兵？”

    史可凡心中惊喜到快要爆炸，脸上却装作气定神闲，波澜不惊：“呔，什么救兵，帮手，帮手。师弟啊，你们怎么今天就到了？”

    真吾更加惊讶，原来这九钱傍身的男子竟是史可凡的师弟。

    那人面容冷的像冰窖一般：“因为师兄你，说话不靠谱。所以我提前出发了。”

    真吾向史可凡使个眼色：听听，不愧是你师弟，太了解你了。

    史可凡也用眼神无声地回复：你丫闭嘴。

    那人从两人身边走过，看着真吾默默点了点头：“不错，师兄找到了一个好苗子。”

    此时远处的两人一兽激战正酣，似乎已经拖入了拉锯战。

    那虺兽方才吞食的人命开始发挥作用，身上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虽然它被二人的凌厉攻势暂时压制，却渐渐适应了黑衣客的速度，开始谋求反击。而两名追龙使的攻击威力却显得越来越小。

    “这家伙好厉害啊！”那女子左冲右闪，脸上开始冒汗，似乎体力消耗极大；接连几次都是堪堪躲开，虽险象环生，脸上却兴奋不已。

    “别分心！”那壮汉的锁链可攻可守，缠在身上便是盔甲，连续为那女子挡下了虺兽的冲击。

    九钱追龙使在旁看了半天，忽然暗暗叹了口气，将背上黑箱卸下。他一拍箱顶，立刻有两柄长刀弹出，幽光照月暗暗起，与史可凡的佩刀是同样的材质。

    史可凡道：“师弟，你要上啦？”

    “嗯，”那男子点了点头，“师兄要一起么？”

    史可凡轻轻挥手：“不用不用，这儿躺着挺舒服的，你去就行啦。”

    见那人迈步走开，真吾悄悄附耳询问：“大叔，这三人到底是谁？”

    “哦，那两人是我师弟的徒弟，看样子他是想用这硕虺想给他们历练历练。”

    真吾连连咋舌，他与乔玄等人冒着性命危险去搏杀的虺兽，在那九钱追龙使看来，竟然只是个训练机会！

    “大叔，你师弟这么厉害？”

    “是啊，”史可凡语气暧昧，“我师弟在整个镇龙堂里都是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要问有多高？大概四层楼那么高吧。”

    “可……你四钱，你师弟怎么九钱？”

    “关你毛事……”

    史可凡捏住真吾下巴，转向前方：“他在堂内被称为‘虚阶’。好好盯着他的动作，他出手的机会可不多见。”

    “虚阶”手握双刀，已走到了虺兽身前。那一男一女见他靠近，纷纷收起兵器，向后跃出了战斗范围。

    突然驾到的男人令虺兽心生诧异，试探性地后退了两步。虚阶却好似全无顾忌，稳步朝着巨兽的身体走去。

    虺兽狂吼一声，巨尾排山倒海般横扫而来；扫到面前时，虚阶脚上发力，陡然跃起半丈，腾空闪避。

    “不好，他中计了！”真吾大叫！

    那虺兽似乎料中他要跳跃躲闪，立刻以中间两肢左右夹击而来，要将他拍死在半空。孰料虚阶突然在半空中二度发力，凭虚而起，一下躲过！

    真吾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有人在半空中二次起跳？这是什么轻功法门？

    虺兽一击不成，二击又至，最上排的两只爪子紧接着左右拍击而来；此时悬空已近丈余，完全无处借力的虚阶竟然再次跃升，跳到了虺兽上空！

    “这怎么可能？”真吾瞠目结舌，“他会……飞？”

    那虺兽同样迷惑于眼前景象——虚阶稳稳停在了半空之中，似乎站在了一块看不见的平台上。

    虚阶，虚阶。

    真吾默念着他的名字。这就是虚阶……虚空之阶？

    巨兽庞大的身躯依靠两条下肢完全立起，张口向头顶咬去。那虚阶凝气入定，逆向而行，趁血口咬到前的一刻陡然下降，像块千斤坠般飞落于地。

    就在着地的刹那，他身体带着手中双刀飞旋而击，虺兽最下面两肢应声断裂，身体垮向前方。

    虚阶则再度御空躲闪，动作不疾不徐，在旁人眼中看来却好似御风飞行！

    他沿着螺旋路线“飞”至上空，躲进了虺兽的视野盲区。

    轰隆一声，巨兽瘫倒在地；它用中间两爪支撑着再度站起，尾巴四处乱挥以作防御。虚阶则在空中之字形游走，下落升空，如履平地，好整不暇地寻找着机会。

    闪过一道尾迹后，他如一片落叶般随风落地，再度双刀齐发，将虺兽右侧支撑腿硬生生斩成两截！

    巨兽再次惨叫着倒下，同时张口向右腿处咬来，却只咬到了自己的残肢！

    虚阶已然再次消失于它视野之中，他踏空而起，出现于巨兽头顶的死角。

    真吾的下巴已经掉在了地上。天地四方横行无忌，食人怪兽竟被一个凡人玩弄于鼓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