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气升腾，大雾弥漫。

    天色昏暗若明，很多百姓仍未起床，焦山县城便已经笼罩在了似有似无的朦胧中。

    一队人马身穿兵曹制服从雾气中悄然靠近，来到了驿馆附近。

    他们既不说话，也不敲门。为首之人打着手势，吩咐众人成两翼散开，包围了驿馆的大门。他们各怀利刃勾爪，似乎准备翻墙入院。

    “吱呀~”

    没等他们行动，大门突然从内侧开启了。乔玄孤身一人踏出门槛，他早换上了轻便衣服，似乎已等待多时。

    衙役们被突然打开的大门弄得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愣在原地。

    为首那人反应最快，立刻拱手招呼：“乔爷起得真早啊，在下付正。我们本想等诸位大人都起床了再敲门的。”

    乔玄也笑着拱手：“哪里哪里，诸位岂不是起得比我还早？这么早就来迎接我了？”

    那名叫付正的小头目冲乔玄上下打量，见对方只是手里捏着一卷书画，再无其他武器或装备，连从不离身的弓箭也没带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几位来了，咱们现在就走吧。”乔玄说着便将大门关闭，示意衙役们牵头带路。

    付正愣了一下：“乔爷要……去哪儿？”

    “怎么，你还问我？”乔玄佯装奇怪，“莫非你们不是来接我去看龙神的？”

    付正眼珠子咕噜一转：“您看我这脑子，龙神那边还在打扫装扮，准备迎接柳大人和乔爷。县令大人命我先来迎接诸位去衙门坐坐，龙神那边，等雾散了再去。”

    乔玄摇了摇手中卷轴：“那便正好，咱们先去给曹县令颁布刺史大人下的封赏。”

    见乔玄急着要走，付正却挡在了他的身前，似乎面有难色：“乔爷且慢，曹大人吩咐过了，一定要请柳大人一同前往，不知柳大人现在何处？”

    乔玄笑道：“柳大人吃坏了肚子，现下已经在茅厕里安家了。今天由我全权代理，不必等他。”

    付正虽然仍想拖延，乔玄却不再理他，自顾自地朝着县衙方向走了。那付正赶紧招呼众人跟上，又从队伍里抓出一个，耳语了几句。

    小喽啰连连点头，抄小路快步先行去了。

    这一切都被乔玄看在眼里，但他假装毫无察觉，只故意找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想打消付正的紧张：

    “付老弟，你们这儿经常起这么大的雾么？”

    焦山县地处西北，气候干燥，雨水、雾气都不多见。付正连连摆手：“相当少见，也许是最近这闷热的怪天气闹得。”

    乔玄点了点头：“大雾好啊，越是看不清，越是有意思，你说你不是？”

    付正不懂他话里意思，只能尴尬地陪笑。

    一队人马簇拥着乔玄穿过半个县城，来到了县衙正厅。他们抵达之时，县令已经在此恭候多时，立刻拱手迎了出来。

    “乔壮士辛苦！感谢乔壮士为我们焦山百姓带来的封赏！”

    乔玄将手中卷轴往怀里一插，顺势抓住了县令的胳膊：

    “曹大人过奖了，这是柳刺史的小小心意，等我们验明了龙神正身，朝廷还有更大的封赏等着您呢。贵县出了祥瑞，全郡和整个秦山道的大人们也少不得沾光。”

    县令棱角分明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是，是，多谢乔壮士。”

    说到吃出，乔玄忽然话锋一转：“话说回来，大人怎么知道我是来颁布赏赐的？柳承奉没来，大人怎么一点儿都不奇怪？是不是……有人提前来报信了？”

    “这个这个……”县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县令仔细打量了乔玄上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赶紧岔开话题，要请乔玄到内堂坐坐。

    乔玄却显得毫不着急，不往内堂抬脚。他雄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从堂中扫过，突然伸手指向了县衙后方：

    “那边就是本县的牢房吧，我对曹大人提到的那对鬼童子颇有兴趣，能否带我去看上两眼？”

    县令的眼神开始有了些变化：“乔壮士怎么知道本县的牢房在哪儿？”

    乔玄昂首挺胸，声如洪钟：“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外面这么敞亮，不如让内堂埋伏的七八个兄弟也出来吧，李大人！”

    听到“李大人”三个字，县令与在场的兵曹们全都愣了一愣。

    县令的脸色由喜转煞，方才的讪笑一扫而空，他冷冷道：“乔壮士不要乱说笑啊，你方才喊我什么？”

    “哦？我喊错了么？焦山县中门守，李多劳，李大人！”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随即眼神大变，纷纷拔刀在手，将乔玄团团围住！

    乔玄仍是气定神闲：“若是想学人埋伏，至少让那帮兄弟学会闭气啊。呼吸声响如放屁一般，刚进门我就听见了。”

    大堂中噤若寒蝉，“县令”此时脸上的表情完全像换了一个人，带了几分戏谑，几分阴晴不定。

    他从腰后抽出匕首，又吹了一声口哨，内厅里立刻涌出几名刀斧手，加入了对乔玄的包围圈。

    “乔捕头真是名不虚传，既然知道我底细，还敢孤身前来？你还知道什么？”

    “你倒是认的爽快，不错，省去了我搜集证据的时间。”乔玄背着双手绕场慢行，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凶徒。

    原来这冒牌县令，就是中门守李多劳！

    乔玄细数着他的罪过：“我还知道你杀害县令，屠戮乡邻，假冒朝廷命官，为妖祟做帮凶。按大昱国律令，我算算……起码要拖出去连续斩首三个月。”

    “呵，你还有心情说笑？”

    李多劳脑袋上青筋暴起：“听说你自称陇西第一神箭，结果今天箭都不带，也敢在这大放厥词？他妈的，给我围紧了！”

    面对一众刀斧的包围，手无寸铁的乔玄却显得气定神闲。他环视包围圈，伸出了三根手指：

    “第一，我若不是空手前来，怕你没胆量见我。”

    “第二，我不是自称第一神箭，是江湖朋友给的谬赞。”

    “第三，你搞错了一件大事——不是你们包围了我，是我包围了你们。”

    李多劳呆愣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刀斧手也跟着哄堂大笑。

    “格老子的，你这厮真会讲笑话。给我弄死他！”

    “且慢！”乔玄一声断喝，“李大人不要猴急，先看看你的封赏如何？”他手中卷轴应声飞起，落在李多劳怀中。

    李多劳将那卷轴向外展开，见纸上只有四个大字：

    取、尔、狗、命！

    旁边还画了一只正在拉屎的小狗。

    就在李多劳展卷瞬间，空中忽然飞来了一把红缨乌木长弓！另有一个人影高高弹起，手中抱着个装满箭簇的箭筒！

    付正眯眼一看，那空中的人不是旁的，正是乔玄的副手——卫春！卫春如云布雨，甩手将满装的箭支泼水般甩出！

    他手法力道恰到好处，几十支箭羽甩成了一条前后相接的流水，自空中弧形降落，飞向庭中的乔玄。

    乔玄身手快如迅雷，左手扬臂接弓，右手同时自箭流中抽出两支，随即射出；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全无半分停滞！

    包围他的众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双箭刚刚射出，乔玄手无空隙，又从箭流中抽出两箭！那箭羽下落的间隔亦恰到好处，乔玄似乎脑后生眼，扬手处箭已在手，离弦间弓已转头！

    其身法快到不可思议，手臂曲张间闪烁流星，令人目不暇接。如此取、射、取、射、取、射、取、射，虚影叠加，如真似幻！

    暴雨飞花连珠碎，惊雷接地鸟不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