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灵府之后，姒子就向灵雍告辞了，东来仙岛上的景致她已看尽，所以一没必要在这里多留，但姒子一走，白墨跟着就要离开，灵家家主和云家家主交换一个眼神，就想了个理由让姒子和白墨多留一日，说是感谢她们二人救了灵潼，姒子两眼一翻，很想拒绝，但终究因为心头的那点愧疚而没有拒绝。

    一顿感谢宴在灵府风风火火地摆了起来，但那阵势，着实吓了姒子一跳，整个东来仙岛的修仙家族几乎都到了灵府，尤其是岛上的姑娘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来与白墨搭话，白墨来者不拒，和这位姑娘笑笑之后又和那位姑娘笑笑，最后整个客室，独剩白墨一名男子，被众星拱月般拱卫着。

    姒子不喜欢这叽叽喳喳的场面，自己找了个清静的小花园，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她发现灵越居然也在小花园里，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现彼此，呆看了一会儿之后都笑了笑。

    “姒子姑娘怎么不在客室？”

    姒子看了她一眼，今天灵越穿得没有初见时那般花枝招展，看起来像个小家碧玉。

    “那里太闹了，我来躲清静，你和我一样？”

    “倒是被你说中了。”

    两人相视一笑，忽然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灵越忽然道：“你对大哥说的话，大哥对我说了。”

    姒子脸上浮现一丝尴尬，虽然她也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但被当事人知道，她心里还是会有些小别扭，正准备说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的时候，灵越再次开口了。

    “你说的很对，将心比心，我也希望嫁个真心待我的人。”

    姒子越听越尴尬。

    “可姑娘怎知，我不是真心仰慕离庄主？”

    姒子心里一震，却不知该不该相信灵越的这句话。

    “其实，我早在二十年前就见过离庄主，当时他还是昆山剑派的弟子，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对他一见倾心，不过，我虽倾心于他，但父亲绝不会将我嫁给一个无父无母毫无势力的山门弟子，所以我也就绝了那种念头，我承认，我骨子里很势力，所以当我听说若水庄的庄主就是曾经昆山剑派的离浩之后，当初那份绝了的心思又冒出了头，越来越想要接近他，因为他不仅是我喜欢的男人，还有我一直渴望的势力，后来见到白公子，那个丝毫不输离庄主的男子，我就想，如果真的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最起码要嫁一个有势力的男人，我不能两头都落空。”

    姒子默然不语，看灵越的样子，她就知道她的话还没说完。

    “不过，这么一个漫长的过程，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因为离庄主，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我如此揪心、自贱甚至是费尽心思，都不过是我一个人的事，离庄主分毫不知分毫不觉，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的确很可笑，嫁一个有势力的男人，势力真的那么重要吗？男人也那么重要吗？”姒子想了一会儿，还是遵照自己的感觉道：“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会对势力如此执着，但你的感觉我感同身受。”

    灵越静静地看了姒子一会儿，忽然道：“能让你感同身受的那个人，是白公子，对吗？”

    姒子斜看灵越一眼，问：“你怎么会觉得是他？”

    “难道我猜得不对？”

    “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灵越却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笑皱着眉头，然后摇了摇头，道：“我看你和白公子看起来两情相悦，我以为……”

    两情相悦？

    姒子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你可真会看……”

    灵越笑道：“虽然姒子姑娘的心让我看走眼了，但白公子的心我看得很清楚，白公子喜欢的不是他的两位夫人，而是姑娘你。”

    姒子没有否认，没有说话。

    灵越见她沉默，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色，嘴角忽然勾起笑意，道：“我看姑娘，也未必不喜欢白公子。”

    姒子抬头奇怪地看了灵越一眼，还是沉默着。

    灵越知道她这意思就是不想再多说这件事，很识趣地不再谈论，而是忽然道：“姒子姑娘，让我和你一起去历练吧。”

    姒子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道：“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灵越却在此时叹了一口气，道：“也还不是拜姑娘所赐。”

    “我？怎么解？”

    “姑娘的一席话，让我忽然下定了决心，我需要弄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我不希望将来后悔。”

    姒子这次倒是意外地没拒绝，然后拍了拍灵越的肩。

    第二日，灵越果然和姒子一样换了一身男装，腰上带着仙剑准备远行，临行前姒子数了数人，忽然觉得不对。

    她已经决定和灵越结伴，可是白墨、云菱和灵潼都跟着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灵越凑近姒子耳边，道：“昨晚我大哥听说我要和你一起去历练，也向父亲请命一同前去，估计是奔着你来的，至于我表妹云菱，多半是因为白公子才跟来的。”

    姒子翻了个白眼，问白墨：“白家和云映峰都需要你，你随便挑个地方去吧，别跟着我。”

    白墨笑道：“这些，你无须操心，当有我的地方自然有我。”

    姒子深吸一口气，白墨的言下之意她很清楚，需要白墨的地方，总有无数个假白墨前仆后继，他这个“真身”倒是根本用不上。

    白墨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轻声笑道：“放心吧，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一定会袖手旁观，不会妨碍你历练。”

    姒子气得骤然无语，说实话让白墨跟着倒是有个好处，就是她不用担心魔尊在穹庐山使坏，几位师兄和师叔师伯的性命也不会受到威胁了，毕竟以几位真人的修为，要防着黑龙和夜枭并没有太大问题。

    于是，姒子看似很被动实则带着些主动地接受了白墨入伙这一事实，然后忽略掉云菱那不善的目光，和一行人高高兴兴地上路了。

    出了东来仙岛之后，姒子先去了素嫆的故乡，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将她埋葬，也算是让她落叶归根，不过在她换棺的时候，姒子意外发现素嫆身上居然还藏着一份遗书，她看完之后，不由得大惊。

    原来素嫆是自杀而死，因为不愿意再受相思之苦，希望能一死解脱，姒子还从遗书上得知，原来素嫆爱着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爱她，所以这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将死看成一种解脱。

    姒子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同时也更加好奇那个男人，一个没忍住，姒子再次将素嫆绢布下的那张画像扯了出来，白墨见她在那里鼓捣半天似乎在拉什么东西，手诀一指，素嫆的手就轻易地松开了，那副画像也轻易地送到了姒子的手中。

    画像上的男子，衣服很飘移，但五官模糊不清，因为这副画像，是用凡墨所绘，一看就知是素嫆入东来仙岛之前所画，如今已经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了。

    “你认识吗？”姒子将画像递给白墨。

    白墨看了一眼，摇摇头，道：“素嫆乃是一万多年前的人，这位男子，若不是成仙，便早已陨落，你何必要知道他是谁？”

    姒子点点头，将画帛折好重新放回素嫆的手中，然后看着素嫆下葬。

    葬礼完毕之后，白墨让人在城中定了客栈，准备在这里歇息一日再赶路，姒子没什么意见，很早就回客栈休息打坐，想着怎么提升修为。

    从冰宫出来也有好些日子了，身体里的冰火灵气已经严重失衡，虽然她每日增加了对火晶石的炼化，但相较于对火灵气的需求来说，真的是杯水车薪，原本她打算出了东来仙岛，就找个火灵气充沛的地方闭关，但现在灵越跟着她，她不能立刻甩手，所以只能另想别的办法。

    “烈火，你愿意与我合为一体吗？”姒子拿出烈火留下的金丹，却下不定决心炼化，因为如果将金丹炼化，那么烈火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没有了，可是若是不闭关，补充火灵气最迅速的办法就是炼化这颗金丹。

    “别犹豫了，你中有她她中有你，不是很好吗？”白墨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姒子惊坐起来，白墨也推门而入。

    “你怎么阴魂不散啊你？”姒子有些气闷，一想到烈火是被他的属下所杀，她心中就有股难平的怨气，如果不是红莲，她的烈火现在肯定还活得好好的，虽然红莲已经被她杀了，可是烈火的死带给她怨憾没有消失，因为在她心里，红莲的一命抵不上烈火的一命。

    白墨坐到她的床边，清和的眼睛望着姒子，忍不住笑问：“你可是还在怨我？”

    姒子没点头，但也没摇头。

    “看你这样子，便是还有怨气，你说说，如何才能平了你心底的这口气？”

    姒子睨他一眼，忽然觉得此时的白墨和几万年前的魔尊有了短暂的重合，以前的魔尊便是如此温柔，对冰儿也百般宠溺，而他认识的魔尊却是喜欢无端逗弄她，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白墨点头。

    姒子看了看眉心微蹙地看着白墨，道：“冰儿之于你是什么？我之于你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