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的领域之内。

    费了一番功夫，方成从银湖之中把亚瑟捞了出来。

    为了打破人鱼公主的牢笼，亚瑟耗尽了体力，甚至没有了游泳的力气。刚一上岸，他便翻身爬到在地上，痛苦地咳出了胃中的银色湖水。

    方成看见，也不知他是不是喝的太多了，脸上的血管之中竟然也浮现出一道道银白色。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小普，就在刚才，小普就像疯了一样跑过来喝银湖水，甚至还出现了禁断的症状。

    方成不由得心想，难道这银色的湖水是某种毒药？而且肌肤的话没有问题，却不能喝到肚子里，也就是被吸收掉。

    可是，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中一闪，没有留下痕迹。他自己没有喝这银湖水，自然无须担心，而亚瑟与小普的的好坏，他也不会在意。

    他所在意的，自始至终只有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就是下落不明的摩根和莉莉丝。

    就在刚才，为了弄清楚小普为什么会变成女孩子，为什么会变成雾尾族，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方成使用能力窥视了她的大脑。而让方成没有想到的，小普的大脑之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甚至没有她上一秒刚刚做过的事情的记忆。

    那一瞬间，方成明白了。觉醒了圣光的小普自然也觉醒了灵魂。他把自己所有的记忆都保存在了自己的灵魂之中，放弃了大脑。

    而当他想清楚这一点的瞬间，有一股被封印在小普灵魂之中的记忆，一股完全不输于他的自己主动流进了方成的体内。

    记忆中出现的，是一张已经开始厌烦的脸。

    菲雷直视着小普的眼睛，但是他真正看向的却是终究会发现这段记忆的方成。

    只见他笑着说道：“方成，我失去的挚友。当你发现这段记忆的时候，恐怕你的心中正充满着疑惑。

    你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被我算计了。当你看见出现在眼前的小普时，你将更加确认这一点。

    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你错了。我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种力量，也无法像你想的那样随意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

    对我来说，时间就像是天空的星象一样。每次我用占星术去窥视它，它都是那个样子。而我所寻求的，就是在一成不变的星象之中找到出现变化的那一瞬间。

    我没有能力改变未来，你们才能。或者说，你体内那位才能。

    当你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就说明你体内那位果不其然的改变了未来。或许对她来说，只不过是透露出一丝丝的力量，揪着耳朵把你从阴影界之中拉回来。可是对这个世界来说，那一丝丝力量就是改变一切的关键。

    你知道的，你可以理解她的力量，因为那是她从你身上窃取的力量！”

    方成看到，菲雷的目光变得深邃了起来。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游离，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他就像是一个经历了沧桑一声的老人那样，一边回忆着，一边轻叹道，

    “你不必自责，因为那不是你的过错。

    如果不是因为你在最后关头的坚守，她也不会被困在你的体内，无法显露形体。”

    “可是……”菲雷又话锋一转，语气沉重道，“我看错了一件事。

    我原本以为，她的力量全部来源于你。直到星象变动之后，我才明白，你的力量只不过是她显露真正力量的媒介罢了。

    我甚至觉得，恐怕夜之一族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早就成功了。

    那个名为莉莉丝的女人，和她产下的孩子们，这么些年，竟然就这样一直沉睡。

    当明白这一点之后，我也终于找到了打破当今困局的方法。

    对不起了，我的朋友，我要杀了你的救命恩人，我要杀了你体内的“LILIN”！”

    就在菲雷说出“LILIN”这个字眼的那一刻，一道白光填满了方成的视野。

    与莉莉丝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有着白色长发的女人第一次出现在方成你眼前。

    方成的意识空间之中。

    白发莉莉伸出手指轻轻地点在了方成的额头之上，轻启朱唇道：“去人鱼那里！”

    而那一刻，方成清楚地感知到，如果自己不那样做，将会彻底失去自身存在的意义，被她舍弃。

    然而，方成的意志却并没有顺从那本能一样的感觉，而是选择了直视出现在面前的白发莉莉丝。

    他这样问道：“你是不是莉莉丝？”

    白发的莉莉丝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方成再次问道：“菲雷说要杀了你！如果你死了，莉莉丝会不会有危险！”

    “噗呲……”听到方成的话，白发莉莉丝突然笑出了声，她笑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明明自己都要死了，却还想着别人的安危。

    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应该努力的活下去，然后回到自己的故乡吗？

    你的那个蔚蓝色的星球……”

    “既然你知道这一点，恐怕已经知道了我的所有的记忆吧！”方成认真地回道，“我早已活过了一生。

    我已经认真地生活了82年。可能在我原本的世界中，我并没有死去，只是失踪了。可是对我来说，让我放弃自己在那个世界上拥有的一切并不困难。

    我的师父曾经让我选择两门功法。一门激进，一门保守。虽然嘴上说着后悔，可是如果重来一次，恐怕我也会选择同样的养生功法。

    我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的人生拥有热切的激情，只有安心的顺其自然。

    我曾经给自己定下无数个目标，但当时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实现它们。可是到最后，那些目标都顺其自然的实现了。

    来到新的世界，面对新的生活。我的思想却不会因此而改变。

    我还是那个我。

    懒惰，好色，淡然……还有心中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坚守。”

    听着方成的话，白发莉莉丝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读取过方成所有记忆的她自然也明白了方成话中的意思。

    哪怕方成拥有了如今的力量，他的心态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在他心中，自己一直都是那个凭借着师父传授给自己的功法在人生的道路上走捷径的投机者。

    以前是，现在也是。

    对他来说，他已经走过了自己的一生，经历了足够多的故事。他不再有所追求，也没有重头来过的念想。

    他不是乔鲁诺，不会拼尽一切只为完成自己的雄心壮志。

    他活着不再是为了其它的任何事情，他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对如今的他来说，只有曾经被他自己铭刻在心底的誓言还能左右他的思想。

    为师父传承功法。

    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

    于是，白发莉莉丝这样说道：“我与莉莉丝本是一体。如果我死了，她也不会好受。

    那个占星术士不是在开玩笑，如今的他确实拥有杀死我的能力。

    去找那个人鱼，我需要她的力量。

    还有，去找亚瑟。他身上有能离开这里的‘破界之匙’。这处领域的世界规则并无完善，我无法使用出自己的力量。离开这里，

    要快！

    我已经等不及了！

    我要杀了那个占星术士！”

    于是，方成同意了她。

    后来，方成从人鱼公主的口中逼问出了她的身份，又意外的用绯红铠甲的碎片链接上了乔鲁诺的灵魂。

    最后，才把亚瑟从银湖之中捞了上来。他夺下了亚瑟的空间道具，白发莉莉丝透露出一丝力量击溃了亚瑟刻印在其中的印记，从中拿出了破界之匙。

    “我不能向这件魔导器内输送力量！”白发莉莉丝对方成说道，“这件魔导器的内外潜能已经被完全激发了出来，到达了崩溃的极限。我的力量层次太高了，如果向其中输送力量会让它彻底毁灭。

    你来！”

    方成苦笑着摇头道：“我的圣光之力消耗的太多了，至今还没有恢复完全。只剩这点力量，哪里能激发这件魔导器的能力。

    它的品阶太高了！”

    “约克法阵！”白发莉莉丝暗暗咬了咬牙。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菲雷算计自己已经到了如此之深的地步。

    她曾经暗中影响方成，让他把使用约克法阵的机会用在了自己的耳环之上。

    这枚耳环是她控制着乔鲁诺为她锻造的，目的是为了固定自己因为太过强大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力量。为了不被自己的本体，也就是真正的莉莉丝，发觉自身的存在。

    约克法阵彻底加强了耳环的力量，所以白发莉莉丝以为那是菲雷对自己所表达出的善意。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明白自己的秘密，那一定就是拥有占星术的菲雷。

    而菲雷的“示好”，也让白发莉莉丝放下了对他的戒备。

    可如今看来，那原来竟是菲雷迷惑自己的手段。

    从一开始，菲雷的目标就是自己！

    白发莉莉丝想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也不想去想。

    只是杀意越来越盛了！

    “把湖中的‘月髓灵液’喝了！它可以快速回复你的圣光之力！虽然普通人的灵魂会对它产生依赖性，为之着迷，但是对你来说却不一样。

    你的灵魂被我囚禁在了耳环之中，只要耳环不被打破，你的灵魂就不会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顶多只会出现‘产生烟瘾’程度的依赖感。以你的意志力很容易就可以抗过去。”

    听到白发莉莉丝的话，方成心中的疑惑也终于解开了一部分。

    怪不得小普可以在一天的时间之内从一个蝼蚁一般的普通人变成了十级的圣职者。

    想来他应该一直浸泡在“月髓灵液”中修炼，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刚开会像是发了疯的一样跑回来喝银湖水。

    他已经上瘾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可以无视人鱼公主的歌声，不被她的灵魂之音所影响。

    原来他一直无法觉醒灵魂是因为自己的灵魂根本不在自己体内！

    咦？那岂不是说自己错怪了光明骑士？可是从圣光之力内确实可以感知到一道意识的存在啊！

    如今的状况当然没有时间可以让方成多想，于是他连忙收回了将要发散开的思想。

    制造出一根触手从湖中捧起一杯“月髓灵液”，方成仰头喝下。

    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喝下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琼浆玉液，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感受到了极致的舒爽与兴奋。

    体内的圣光力量自发的运转了起来，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贪婪地吞食着“月髓灵液”化开的精纯力量。

    只不过喝下了一口，方成体内那七级的圣光力量便完全恢复了！

    饮下所有的灵液，方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露出了舒爽的神色。而舒爽退去后，方成的心中立刻便生出了阵阵空虚，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喝一口。

    “果然会上瘾！”方成感叹一句，却没有被自己的欲望却击败。而是坚定着意志，把刚刚恢复的力量向“破界之匙”中输送而去。

    可是七级的力量实在太弱了，哪怕方成全力输送，也需要一些时间。

    就是这些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成为了菲雷扭转一切的关键。

    拍卖场房间里，生命古树完全吸收了乔鲁诺身体中蕴藏的神韵。树冠的顶端已经触碰到了房间的天花板。

    菲雷与斯诺静静地等待着。占星术士的双眼再次探入了时间长河之中，观察着一切的变化。

    在看到方成喝下“月髓灵液”之后，菲雷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开口对斯诺说道：“斯诺会长，我记得你是最纯正的帝国人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帝国中历史悠久的家族？”

    面对菲雷突然的提问，斯诺愣了一下，不解其意，可还是回道：“略有耳闻。

    火焰纹章一族，月光一族，黑山羊一族，夜之一族……

    帝国人对这些家族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些人认为这些家族霸占了帝国的上层社会，固化了帝国的社会阶层。可是对于是一名商人的我来说，最开始也是因为得到了某个家族的支持才能做成第一笔生意。

    这里的家族之间的利益纠葛极深，如果是行商的话，平民未必不能从其中找到上位的机会。所以我本身还是挺喜欢他们的。”

    “商人的视角。这我还真没有想过……”菲雷点了点头，又道，“那你认为这些家族屹立至今的倚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