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记幽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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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寂寞桃源

    这世界上最大的寂寞,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是谁,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只有七天时间而已,七天,对普通人来说不算太短,但对苍夏来说,有如一瞬。她抱着她的尖耳,去找拉黎,去寻找她的世外桃源。

    她心里在想,若他爱上了我,我是苍夏,他爱的是苍夏,可却不是一直以来的苍夏。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不管是好是坏,是福是祸,她都要去体会一下,这源自生命本能的诱惑实在太大,实在让人奋不顾身。

    “拉黎不见了!他不见了!”风将军的门几乎被无邪撞开,他揪着风将军的衣领,“不是说好了让你看好他么??!只是一天,一天而已!跟你说好了我去找术士帮他治眼睛!让你帮我看好他,人呢?人在哪里?!”

    “他已经瞎了眼睛,跑不远的,再说我也不能二十四个时辰看着他。你好歹也是国宠大人,怎么这般失了态!”风将军厌弃地推开了他。一旁的琥珀也云淡风轻地说,“好歹也是灵渡祭师,又不是普通人,紧张什么,再说你国宠大人要保护的人,交给别人干什么,自己好好保护他不就没得怪了。”

    无邪瞪着眼睛,“你不是原来的风先生了,你不是,从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出现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风先生了!”

    “什么叫莫名其妙,我叫琥珀,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但风将军说我是琥珀,我就是琥珀!”琥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里有几分得意。

    “我本来就不是风先生,我是上古战神风将军,我有连你那师兄都打败不了的神器风沙尽!血瞳我都能给他抠出来,你以为你一个半兽人,能在我面前放肆么?!”风先生的手里,已经亮起了“风沙尽”的光。

    无邪的眼睛也泛了红,身后骤然现出了蛇尾,原本天赋极高,修为长进神速的他,自从开始寻找幽冥书,就疏于修炼,不仅一点长进都没有,反而因为云泥的风波伤了元气,功力术法竟不如从前。他自知并非风将军的对手,但一向心高气傲的国宠大人,哪里受得了上古战神的气。

    琥珀突然说话了,依旧语速温柔,“罢了罢了,我一介弱女子,你们一个是上古战神,一个是半兽国宠,打起来还不天塌地陷,山崩地裂啊?!别打了,省点力气干有意义的事吧,我可不想刚出现就被打散,你们打起来,我不被震得四分五裂才怪。”琥珀说着,拉过了风将军,风将军一想也是,琥珀的安全更重要,就收了“风沙尽”跟着琥珀离开了。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无邪的尾巴无力地拖在地上,他突然觉得,失去了拉黎的他那么无助,那拉黎呢?为了不拖累大家离开的拉黎,是不是更加无助?

    想到这里,他收起了尾巴,狂奔了出去。从认识造梦师开始,到知道造梦师就是自己的师兄,他已经无法忍受和那个人分开,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那都是他愿意以生命守护的人,都是他最最最重要的人。

    明月松间,清泉横石,泥沼荆棘,拉黎不知道自己跌了多少跤,感觉离开无邪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他并非不想拖累大家,他不想拖累的,其实自始至终只有无邪一个人而已。

    只要无邪还在,只要血瞳还在,他自己就是个祸害,他不愿自己变成一个嗜血的怪物,他也不想和无邪分开,他也想去找幽冥书,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此刻的他,毫无办法。

    他此刻心里想着的,除了无邪,还有苍夏,那个外表丑陋的女人,那个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的女人,不知道何时,竟也成了他心中一个重要的部分,这也是他从未料到的。

    苍夏凭着尖耳的嗅觉很快找到了拉黎,她找到他的时候,他正靠在一棵被阳光照射的大树上,脸上带着祭师悲天悯人的表情。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仰起了头,白衣已经全是灰尘,遮在眼上的白纱又渗出了血,手上全是穿越荆棘的伤痕,脸上也是,他十分狼狈,但灵渡就是灵渡,即使是最绝望的时候,脸上依然有悲天悯人的光。浮光镜外的玄机上人,望着此时的拉黎,几乎要流下泪来,从没有哪一刻,他像极了九天之上追星逐月揽光铺夜的天机上人,从没有哪一瞬,他像极了九天之上俯视众生悲天悯人的天机上人。

    苍夏在看到拉黎第一眼的时候,就恍惚得流下泪来。她流泪的,不仅是因为想起了拉黎刺入她眉心的夺命的那一锥,不仅是因为他始终不是完完整整相信她,不仅是因为他此刻狼狈脆弱的样子,还有他的眼睛,他已经没了眼睛,她处心积虑想变得美一点,哪怕只是一瞬,站在他的面前,和他相配,无比登对,如今看来却也是奢望了,他看不见,她不能说,注定有缘无份,造化弄人。其实她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他,尽管他一直以来都无意识地伤害着她。

    苍夏心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在说话,声音很大很大,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震裂她的心脏,“若命运不公,便与之抗争,为心之所向,直愿抗争至死。”

    苍夏走到了拉黎的面前,她不能说话,她只是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拉黎在短暂的失措后就停止了抵触,她扶着他走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僻静而风景很美的地方停了下来,夕阳映在拉黎的脸上,映在苍夏的眼中,苍夏把这个地方叫做桃源,有他的地方就是桃源。

    尖耳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打扰过苍夏。她只是欣赏着,欣赏着这原本该是如此优雅淡然的女子,善良的明媚的,安静的忧伤的,恍惚而迷人的,绝望而坚决的,神一样的女子。

    苍夏照顾了拉黎七天,每天陪他晒太阳散步听鸟声闻花香,每天帮他擦脸洗手喂水喂饭,每天拉着他感受薄雾微雨日出日暮,这短暂的七天,她富足得,像走完了一生。

    拉黎没有拒绝这个人的照顾,他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如风如云如雾如雨的香气,他知道她是个女人,仅此而已。他的脑海里想着的,仍旧是无邪和苍夏,只是他突然很想就这样过完自己的一生,如果这个人,愿意这样一辈子陪着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耻,明明心里有放不下的人,却躲在别人的怀里避而不见,他本不是这样的人,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自私的人。

    只是每晚拉黎睡着的时候,苍夏都会发现有那么一瞬自己心里无比寂寞和失落,因为她觉得自己从没有哪一刻,是如今这般美好,可他身边的人,终究是看不到。他心里,不知道装的是谁,但肯定不是那个丑陋无比的苍夏,也已经不再会是自己最美好的样子了,因为他看不见,摸得着而看不见的,终究是寂寞的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