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她只想降妖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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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面圣

    澜国的皇宫不似北国那般四方周正,有几分圆融交汇之美,布局中与皇宫所处龙脉的地气相合,上迎天气,阴阳贯通,呈御守之态,乃依巫理所建。

    谢芜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奇怪之余又有些羞愤,刚刚她在车上都做了什么?该问的都没问,现在就要糊里糊涂地去见澜国皇帝了吗?

    有件自李谨补天后,她便一直忽略的事情,巫变。

    那是约莫她九岁那年,澜国发生的一场颠覆性的变故,几乎灭掉了所有的巫族,

    她对于巫变的真相一知半解,也不清楚如今巫族在澜国的处境,细想起来,贸然承爵,的确不太妥当。

    “悠儿。”耳畔传来一道轻轻的呼唤,谢芜悠猛地转过头,便见穆沉熙正淡笑着看她,唇瓣未动,声音却在继续:

    “只有你能听见。”

    和煦的笑意在穆沉熙眼里如焰火般绽开,带着些狡黠的喜色。

    “哦,王爷真厉害。”谢芜悠回道。

    穆沉熙耳尖微红,眼睛偏向前方,不动声色:

    “离太极殿还有段路程,你若心中有疑虑,尽可以问,我必当实言以告。”

    “实言以告?什么都说吗?”谢芜悠嫣红的眼尾朝上挑了挑。

    “嗯。”

    谢芜悠用余光看向他,呼吸紧了紧:“你有过别的女子吗?”

    穆沉熙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引路的太监紧张地询问他:

    “王爷可是身子不适?不然还是叫乘软轿吧?”

    皇宫地广,本来以他们的身份该坐软轿的,只是二人都不愿压在别人肩上,才一同步行。

    “无妨。”穆沉熙威严地摆了摆手,太监便也不敢多说,只低着头带路。

    “这话在此处讲有些仓促,但我穆沉熙此生,无论过去未来,惟你一人。”穆沉熙答她。

    谢芜悠正视着前路,默了很久,才回了一句:

    “原来没有啊,难怪。”

    穆沉熙一愣,声线打颤:“何意?”

    谢芜悠淡笑着转移了话题:“没什么,想问问王爷,当年巫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及我的亲生父母,是怎去世的?”

    穆沉熙的声音有些发闷:

    “谢叔父夫妇是因为巫族的纠纷,具体我也不清楚,父亲说他们不愿让旁人知道,主动与我们断了联系,我们知道消息时已经过了几年了。

    至于巫变,其中原由复杂,但是你放心,那与我舅舅无关,当时他虽已经登基,掌权的却是旁人,后来舅舅与我拨乱反正,也重新为此事正名,只可惜澜国已经没有巫女了。”

    这个回答虽然略显敷衍,但精准地解答了她眼下最要紧的疑惑,谢芜悠点了点头,答道:

    “哦。”

    穆沉熙知道她这是觉得自己敷衍了,连忙解释:

    “我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时间所限,等回去的路上,我再给你细细道来。”

    他的话音刚落,恢宏的太极殿便在眼前清晰了起来,两个年轻男子迎过来,手里各抱着瓷罐和草篓,朝二人躬身见礼:

    “见过王爷,请。”

    穆沉熙点点头,朝瓷罐内叩了两下手指,年轻男子紧接着封住了口。

    “谢娘子,请。”

    两人又来到了谢芜悠的面前。

    “我没有。”谢芜悠明白过来,这罐子该是装蛊虫的,她不养蛊,身上自然没有。

    “得罪了,娘子见谅。”一个男子悻悻然退下,另一个却依旧停在那,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娘……娘子,说……说笑了。”他身子有些发颤,但依旧坚持不动。

    “你叫什么名字?”穆沉熙问道。

    男子一个哆嗦,险些要哭出声来,抖着嗓子答道:

    “肖……肖邢。”

    “不错。”穆沉熙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给谢芜悠传声道:

    “本想留着和你联络,不想遇到个眼力好的,抱歉了。”

    谢芜悠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什么意思?”

    穆沉熙走到她的面前,手指轻拂过她的发梢耳后,手指接着在草篓口抖了抖。

    “失礼,她不知道,是本王忘了。”穆沉熙对肖邢笑道。

    肖邢只感觉脑中眩晕,他刚刚,好像被穆王爷夸了?

    直到谢芜悠掐着穆沉熙从他身边走过,他也依旧没有从那种狂喜中缓过神来。

    谢芜悠和穆沉熙的衣袖紧贴,在宽大的袖摆下,她正紧紧掐着穆沉熙的虎口。

    太可气了!竟然往她身上放虫子!

    虫子,那可是虫子啊!

    她感觉浑身的肌肤都在发痒,像是什么有脚的东西成群结队地从皮肤上走过,大张旗鼓地爬上手臂,越过脖颈,侵占头皮……

    她想不下去了,但又不能喊出来,只能更加用力地掐穆沉熙,来宣泄心里的难受。

    全然没有注意到,她们已经走进了太极殿,朝殿上高坐的苗政行去。

    苗政本来正百无聊赖地批着奏折,见谢明诚的女儿对他而言的确算件新奇事,但到底不是真的故人,再加上心里有愧,也没能教他那么激动。

    直到他看见了,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苗政激动地坐直了身子,眼里闪着精光。

    有点意思,那可是他的好外甥穆沉熙啊!

    虽然是晚辈,但是苗政从来都觉得这个他不是正常人。

    十二岁之前,他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不是某一方面,而是方方面面。

    当时他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神童,直到十二岁那年变故,苗政拼了命才保住一个他,本只想让他保住一条性命,若他能重掌大权再接回来。

    不想两年之后,穆沉熙就私下联系上了苗政,与他里应外合,密谋夺权,苗政一个做舅舅的,智谋竟然全然比不上十四岁的外甥,不自觉就被他带着走,糊里糊涂地便重掌大权了。

    彼时澜国民生凋敝,恢复到如今的国力,穆沉熙出了很大的力。

    民间都传,穆沉熙是神仙下凡,来拯救百姓的。

    在苗政看来,他的确是神仙,而且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一挂。

    做人做到如此程度,该是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了,可他不爱美人,不贪钱权,仿佛没有自己,只是个无欲无求的神佛。

    全然不像一个人,更不像一个孩子。

    苗政不想见他这样,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外表下,裹的都是苦水。

    他的外甥,本该快快乐乐地长大,理所当然地拥有世上最好的东西,不该像如今这个样子,只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大器。

    但是他身边这个女孩,好像是他可以接纳,真心喜欢着的。

    外甥有喜欢的女孩,要成婚了,马上就能有孩子了,真好。

    苗政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摆出一张慈爱的笑脸,对谢芜悠道:

    “这是明诚和翟巫女的女儿吗?生得真美,你该是最后一位巫女了。”

    “民女谢芜悠,见过陛下。”谢芜悠被他的声音一惊,赶忙放开穆沉熙的手,躬身行了个礼。

    “对,你叫芜悠,蘅芜定情,悠悠我心,但最重的含义,是望你无忧无虑。”苗政负手看着远方,似能窥见故人的影子,他惆怅地坐下,长叹了一声:

    “你爹是很好的人,若是他们好好的,沉熙爹娘也好好的,该有多好。”

    “您认识我爹娘吗?”谢芜悠看着他,眼里闪着泪光,穆沉熙又悄悄握住她的手,用温暖裹住她。

    苗政点点头,“认识,你爹在朝中当了几年官,你娘也在,她和卉卉是很好的朋友,当时你们两家人经常来往,亲如一家。”

    见二人的手又靠在了一处,苗政笑道:

    “明诚年轻时常说要把女儿嫁给妹夫的儿子,后来见妹夫真生了儿子,渐渐就不敢说了,后来你娘怀了你,更是提都不提此事,倒是卉卉兴致很高,总打趣他说要结娃娃亲。”

    谢芜悠有些疑惑:“那后来结了吗?穆王爷八年前远行至望月城,不就是为了与我退亲?”

    这下轮到苗政疑惑了,他看向穆沉熙,露出复杂的表情:

    “你这孩子心眼也太实了吧,那四个泼皮互相玩笑的,你还特地跑去退亲?”

    穆沉熙红了脸,手心沁出薄汗:

    “这种事情,怎么能玩笑?那时我四五岁,还有记忆,母亲总指着悠儿说那是我将来的媳妇,连庚帖都塞在我手上了,我怎么能不当真?”

    苗政毫不客气:“卉卉就是这么个德行,你难道不知道?朕看你就是见小芜悠长得好看,自己想认这门亲事吧!”

    穆沉熙脸更红了,他记得襁褓里的小芜悠粉雕玉琢十分可爱,看着他便笑,还伸着手要抱抱。

    “舅舅教训地是。”穆沉熙摩挲着谢芜悠的手心,哑着嗓子回道。

    “哼,你想什么朕还不清楚?”苗政冷哼,又看向谢芜悠:“芜悠丫头,明诚于国有功,朕一直未能好好抚恤,你是他的遗孤,朕本想封你为郡主,如今看着你们二人般配心里欢喜,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做沉熙的王妃?比起郡主,当是更好的。”

    “舅舅。”穆沉熙身体都僵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身旁的谢芜悠,眼里带着希冀。

    谢芜悠弹开他的手,朝苗政躬身行下一礼,答得不卑不亢,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