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地下室出来，离开基地。这回可能是因为银灵身后没有长刀的缘故，两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走正道。

    “银灵，我不需要向大家证明自己是一名秘术师吗？”

    闫北有些疑惑，王哥和雾阳只是听银灵的片面之词就认可了他？是银灵的面子大？

    银灵走在前面，目光直视前方，说：“不需要，以后有机会。”

    “我们一直都是靠老人带新人发展，陆安局和联邦官方知道我们的存在，但只要不被现场抓到违反联邦至高法，大家就保持默契。”

    “毕竟有些东西只有秘术师才能对付。”

    她很有耐心地解释了一大堆，最后说：“而且秘术师界中，除非人家主动展示，不然不能询问对方秘术。”

    闫北对最后的解释表示理解，对于秘术师和联邦官方的和平相处也有些猜测。

    “情绪聚合体是什么？”他问道。

    “唔……”

    银灵斟酌几秒，说：“今天你屋里的那个男人是混乱者，被情绪聚合体寄宿后，人的情绪就会变得混杂，而且偏向暴力。”

    “混乱者的肉体很容易解决，一两颗子弹的事。但情绪聚合体则需要秘术师们的秘术才能搞定。”

    闫北了然，然后迷茫地走着，缤纷的霓虹光影在两人身上轮转，晃得眼睛有点累，他觉得很有必要配一副墨镜。

    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这里是什么星球，比如哪里有网吧之类的东西，有没有互联网可以获取信息……

    但是这些问题似乎有些过于常识了，问出来容易露馅。于是，他只好目光不断搜寻，期望在路上见到个像网吧的店铺。

    “蓝莹网咖……”

    闫北看到这个招牌，忽然觉得好像在那里见过这四个字，仔细回想一下，发现前身的屋子里似乎就有一张这网咖的会员卡。

    再抬头看向前方的高楼，他惊讶地这里就是他们刚刚逃离的地方，闫北甚至还能分辨出他刚刚跳的是哪个窗户。

    “我们怎么又回来了，不会被抓吗？”

    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银灵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他们又不知道我们会回来，怎么抓？”

    “没有摄像头吗？”

    “摄像头？联邦至高法禁止在公共场合安装摄像头，我们的生物信息是私有财产，行踪也是隐私，当然不能被联邦掌控。”

    她理所应当地说着，闫北听起来就像在听天方夜谭。

    转过头来，街上千奇百怪的行人和魔幻的光影，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他忍不住呢喃：“这里……”

    “转左。”

    银灵忽然说了两个字，然后拐进一个巷子里。

    闫北跟上，身上流转的光芒被巷子的黑暗逼退，街道的流光溢彩不进半分。

    ……

    “银灵，现在几点了？”

    闫北看向银发少女，对方掀开袖子，看了一眼腕表，道：“二十五点半。”

    “哦——”

    他沉默了，心想二十五点半是个什么时间……看来这个星球的时间和老家不太一样。

    “我借你钱先买个通讯器吧，等接私活了还我。”

    银灵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

    富。

    闫北心里浮现一个字，点了点头，开始期待起这种全息投影的新奇玩意，他上辈子就喜欢这些电子产品。

    “到了。”

    少女忽然停下脚步，前方是一个敞开的大门，顶上挂着招牌“城东农贸市场”，白炽灯和消杀紫外线灯相互交映，菜贩拉着拖车走动，交易着一些他不知道的植物和肉。

    “这个点的农贸市场还挺热闹啊。”

    闫北感叹一句。

    银灵说：“还没到热闹的时候，跟我来。”

    她走过大门后，马上向左拐，沿着农贸市场的墙壁一路行进，惨白的灯光和脏污的地面以及拖车轮子滚动的声音，让深夜有种诡异的寂静。

    一条绿色的鱼忽然从黑色胶框里跳出来，在小路上拍打着身子，水花四溅；鱼贩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焊在金属手上的刮鳞刀晶莹翻飞；菜农正将黑紫色的菜码放在拖车上；肉贩子从箱子里捞出一大把滑溜溜的肠子……

    闫北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有些不自在。

    两人走了一段路后，忽然拐进一个甬道，前面刚好有一个人闪入甬道尽头的门中。

    银灵挡住门，示意闫北先进去。

    门后仍然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旁的门口都摆放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有线头裸露的废弃一直，有挂在门檐上的电子眼，有芯片堆积的箱子，有各式通讯腕表陈列的柜橱……

    黑市。

    闫北脑海中浮现这个词语，心情有些亢奋和紧张。

    银灵推着他往前走，直到一个摆放着卡片的门口。

    “进去。”

    他走进了屋内，入眼先是各类繁复的电子零件，明晃晃的灯泡在屋顶摇晃，一个佝偻的矮小身影背对着他，电火花纷飞。

    闫北打量着这个塞满了电子器件的小屋，敏锐地看到了角落里放着的一桶换洗衣物，有一件衣服上面还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

    他心里嘟囔了一句：“墙壁应该再贴几张美少女海报。”

    “老赛特，今晚生意还行吗？”

    银灵喊道，双手插兜，神色冷淡，客套地说了一句。

    佝偻的矮小侏儒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不……就有生意上门了吗？”

    闫北差点被转过头的侏儒吓了一跳，他脸部的皮肤几乎全被发光薄膜覆盖，宽松的衣服下隐约能看到冷冽的金属光泽，两只眼睛大小不一，一只是硕大凸出的蓝色义眼，一只是浑浊无光、几乎眯在一起的眼睛。

    他没有耳朵，就连下巴也是一块金属，开合间可以看到一根管子，头顶戴着一个通讯器，全息屏幕投影在头侧。

    银灵对老赛特这副样貌没有任何不适，她撩了撩头发，直接说明来意：“给这个家伙办个身份。”

    老赛特脸没有动，那颗蓝色的义眼却盯上了闫北，沉默片刻后，他开口，声音依旧从四面八方传来。

    “哦？一位新的秘术师大人，失敬了……”

    他鞠躬，但是脸没有低。

    “办身份我记得是十万珈蓝币，对吧？”

    银灵直接报价，可没想到老赛特回答：“之前是的。”

    “但我们曳海城出了一位新的秘术师大人，所以……”

    “所以降价了？”

    闫北抢话道。他早在看到老塞特的样貌时就起鸡皮疙瘩了，对方恭维的话语更是让他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觉得有些不适，才开口打断对方。

    老赛特的金属下巴从中间裂开，露出一个笑容（闫北真没想到这脸也能笑），说：“所以，我需要一块秘力结晶……”

    银灵嗤笑一声：“一块秘力结晶可不止十万珈蓝币，你一个改造度超过四十的半机械人要秘晶有什么用？”

    “用途自然不用银灵小姐操心……据我所知，曳海城的秘术师大人每年都能获得五块秘力结晶，只需要一块就能获得一个新的身份……”

    “我认为这十分划算。”

    老赛特的义眼闪烁着蓝光。

    银灵笑了，她打量着这个摆满电子零器件的屋子，语气不善：

    “老赛特啊，曳海城虽然只有你能办身份，但我也不介意抽个时间去其他城市，反倒是你……”

    “敢问我们这些人要秘力结晶，你是想把剩下的眼睛也改造成义眼吗？”

    “银灵小姐严重了，我这只眼过不久确实得改造成义眼。”老赛特油盐不进。

    银灵指了指闫北，说：“你问他吧，他愿意用秘晶跟你换，那我自然没有意见。”

    老赛特看向闫北。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侏儒的电子眼中居然透露着一股期待？

    闫北思索片刻，缓缓说道：“秘力结晶……我现在还没有，如果你接受赊账的话，那我获得的第一块秘力结晶会拿来给你。”

    老赛特的金属下巴再次裂开来，房屋轻微颤动着，隐藏在各处的喇叭发出声音。

    “好！”

    “秘术师大人想要什么名字？原名也可以。”

    “闫北。”

    ……

    老赛特很快从一个机器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闫北。

    卡片上面写着名字、联邦公民号、地址、出生年月日等一系列信息，最重要的是背面的印章：【归化管理局】

    闫北若有所思。

    制作身份卡的过程中，仅涉及到生物采集的便只是拍了个照片，以及指纹采集——这倒倒是和地球老家没什么两样。

    至于指纹是否会和上一个身份的指纹冲突，老赛特说，这不用担心，即使是同一枚指纹，每次采集的时候也不会一样。至于相似的样貌……联邦那么大，长得差不多的人多了去了，更不用担心。

    闫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就办好一个新的身份了？

    “呵呵，只要不是什么恶劣的案件，应该不会有陆安局之类的部门查到你的身份。”老赛特解释了一句，表示产品质量没有问题。

    他接着说：“对了，我建议秘术师大人们还是赶快离开农贸市场，过一会可能会有大规模械斗发生。”

    闫北一惊，心想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说？！

    银灵很淡定，甚至有些好奇：“哦？最近发生什么了？”

    老赛特同样淡定，并且很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农用电价涨了，他们正打算去拆了曳海城的陆电局。”

    闫北沉默。